簡陽府城東。
一家依樹搭棚的茶攤在這上元燈節中略顯有些冷淡,茶棚下,那用粗墨寫的於字方牌隨寒風搖曳。
茶攤之中的茶客大致分為兩撥,四五人圍坐在紅火泥爐之側,藉著泥爐的火氣炙烤著在寒風之中的身軀,另一撥則遠離人群,是名渾身籠罩黑袍的不聲不響的神秘客官。
圍繞在火爐旁取暖的幾人面容各異,言語之間喋喋不休,惋惜喟嘆皆在其中。
離火爐最近,雙頰被寒風掃到霜紅的中年漢子攏了攏身上冬衣,苦澀牢騷道:“這跛子,這攤子說扔給我就扔給我了。”
身側一塗濃重脂粉的中年婦人擺了擺手,沒好氣道:“平日裡,你和於跛子關係那般好,今日替他照看會攤子你倒不樂意了?”
一旁人附和道,“就是,再說那於跛子也不是偷懶耍滑的人,若不是那老漢走失,於跛子何時如此驚慌過。”
臉頰霜紅的中年漢子面容上紅意更重,告饒道,“老幾位老幾位,嘴下留人啊。”
紅臉漢子嘆氣一聲:“老兄弟這是埋怨照看茶攤苦累了?”
“雖說咱們爺們不是什麼高風亮節深明大義的明白人,但還不至於是非不分,雖說這活計是又冷又累,但既然有人託付,咱們爺們肯定一點怨言都沒有,別說是這白天,就是入夜後,人家求到這,那也得幫襯不是?”
紅臉漢子好一頓豪言壯語,可在這暮春時節的凜風下,那漢子一身冬衣早被凍透,稍有不留神便是一個響亮噴嚏,紅臉漢子搓著鼻頭,訕訕道:“我這多言多語不也是因為那老漢走丟麼?”
漢子輕錘胸口,喟嘆道:“這城東這一片,可不他於跛子一人與老漢交好,咱們爺們關係也不賴,這跛子以前受人恩惠聽說老漢走丟,忙裡忙外的報恩也是正常,老兄弟我這心裡也滿是惦記,也想去看看,可無可奈何啊。”
一語牽動了眾人心絃,“可不是,老哥哥老嫂子平日裡善良的緊,我家那婆娘手笨,我家小子娶媳婦那三床被褥全是老嫂子親手給縫的,本就上了年歲眼神不濟,老嫂子點燈熬油縫了好幾天,給銀錢說啥都不要,一給銀錢就瞪眼。”
有無關旁人剛到此,對著喧鬧了一早上的事不明所以,“這老哥哥到底是怎麼事?就這般走丟了?”
“說得好聽些是走丟了,十有八九是讓人害了性命,聽說他家老嫂子找到了老漢臨行時持的燈杆,這人懸咯。”
“聽說那老嫂子情況不佳,他家小子把華醫公請了去,華醫公在這城東行醫數十年,何時見他老人家皺眉過。”
茶攤之中,嘆氣之聲連連,“你說他一個枯槁的老頭子,脾氣性格又極好,招惹仇家這事基本上沒有可能,圖財害命那更沒有了,除這之外還有誰能憑空害他性命。”
“這狗日的官府,這麼大的事說不管就不管,還他孃的舔著臉拍胸脯說上一句自己是百姓父母,我呸!”
說到此處,人
群中的中年婦人抬頭環視了一圈周圍,確定周圍沒有什麼生人,才擺擺手讓幾人往前湊湊,低頭小聲道:“這事官府不想管也不敢管!”
“怎麼回事?”
“對,大嫂子說說。”
婦人聲音壓得極低,生怕招惹來禍患,“這事,十有八九是江湖武人乾的。”
“江湖武人?!”
人群之中,有驚呼之聲傳出。
“小點聲,不要命了你?”
在民間百姓中間,這四個字可是極有些可怖分量,動輒便是命喪黃泉,周遭人呵斥著那一驚一乍的粗鄙漢子。
“大嫂子給細說說。”
中年婦人神秘道:“我家老頭那侄子,在城門口裁縫鋪做學徒,聽他說,那三五天前城裡來了三四個江湖武人,為首的是個姑娘,長得俊俏極了!”
“說那幾人渾身是傷,馬上坐著兩個又馱著兩個,生死不知,這事十有八九跟他們有關係!”
紅臉漢子聽得一愣一愣的,詫異道:“一個老漢怎能跟他們扯上聯絡?”
“那咱就不知道了,指不定那些就像那些整天牛鬼神蛇的說書先生說得那般,那幾人修煉什麼以人血療傷的惡毒法術也說不準,沒準這老漢便是被他們煉成丹藥治傷了。”
中年婦人越說越熱鬧,說道最後都有些忘了壓低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