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沙市的冬天陰冷,床上的被子也是溼冷溼冷的。但這一切,對兩個年輕人來說,算不了什麼,只要在一起,便有無盡的歡樂。
常夏一上床,便掀開被子故意使壞地往柏賢身上鑽,簡直是一塊薄冰片往身上貼,柏賢一邊往後縮,一邊說:“媽媽的蛋。”常夏貼在柏賢身上咯咯直笑。
兩人的體溫總勝過一人的溫度。晚間,睡得迷迷糊糊,常夏不時感覺有一雙手在摸被角,給她拉被子。
第二日晨醒來,柏賢蹲在廁所裡,常夏捂著肚子,在外面大喊大叫,他開門,無奈道:“上個廁所都讓我不安寧”一邊搖頭作嘆息狀,常夏也不管,伸手把他向外拉,自己嘻笑著關上廁所門。
鬧完之後,吃早飯時,兩人商議,既然柏賢是繞著沙市被公司派來派去,那常夏就留在公司所在的總部江城市,不管柏賢再怎麼漂,每月總會回到江城市,這樣,兩人見面的機會也多些。
只能這樣了。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當即打電話給花朵朵朵和阿麼,讓她倆幫忙先託運一些物品過來。
花朵朵朵有些吃驚,常夏原本只是打算來沙市看柏賢的,但現在一看就不回來了。但轉而一想,常夏為何要回福城呢!她有些愴然,她何時離開原本也跟她毫無關係的福城呢!
就這樣,輕易地離開了一座城市,一如當初,輕易就去了一座城市。 無數流動的人與一座城市,水帶過的浮萍,流過一座小島嶼後又被水帶走了。
福城這座城市,除了回憶,則完全與兩人無關了。
但常夏依然會想起福城的五一廣場,那時,當她騎腳踏車找工作路過時,總聽到黃昏時響起音樂,腳踏車的車流在空蕩的廣場邊流過,讓人不知身在何處。
不管怎樣,福城,總是他倆愛情漂泊的第一站。這個社會的變遷流動,像疏影般投射在這對年輕人的身上。
(二)
沙姐打電話過來,讓柏賢帶常夏去她家。
坐公車到了沙姐的小區。這是個新小區,敲門,沙姐熱情招呼他倆進屋。
灰色瓷磚,客廳的電視機後面是一大株梅花樹,另一個小客廳牆面擺著金黃色的稻惠花瓶。對常夏來說,連工作都沒曾有。於是,在都市城擁有一套房子,簡直是天上的雲朵。她只是有幸來到了天界邊。
這房子的主人,則是另外一種故事。雷哥得意洋洋地做著這宮殿的常住主人,陽臺上一把躺椅,穿著睡袍的雷哥悠閒地躺在上面。沙姐和雷哥的婚是無須離的。沙姐長年在外,總需要一人照顧家及孩子。如同這次,他們買房,裝修的事便全是雷哥。雷哥自然也不打算離婚,一個火車頭司機,平常的富貴也只不過是騎著摩托車去鄉下釣魚罷了。沒有沙姐,他這一輩子哪有機會住新房。
兩人坐在新沙發上,常夏想起自己租來的房子,對自己的處境,疼痛是難掩。沙姐麻利地給他倆削蘋果,蘋果皮隨著刀片一片片的往下轉,卻並不斷。“買房和裝修,真把老本給掏空了。”沙姐說。柏賢笑道;“房子都有了,哪需要那麼多老本了。”“哪能呢,要給孩子攢大學費用,要攢養老的錢呢!”
只不過,錢似乎沒有以前那麼好賺了。沙姐與柏賢又聊起了公司的政變,提撥沙姐上來的那位老總離開了公司。一朝天子一朝臣。作為這位已失去江山的老總的嫡親人員,沙姐也被新上任的老總毫不猶豫地拿下了。其實,沙姐已經下崗了。但柏賢仍來看看他的老上司。
沒有任何溫情,一個近四十歲的女人得重新在市場上尋找飯碗。好在沙姐也見慣了風雨,倒也鎮定。
“以後世界就屬於你們了。”沙姐感慨地對柏賢說,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常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