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經理吃飯時把一隻腳架在屁股下的椅子上,埋頭苦幹頭幾乎縮排了飯盒裡。
見自己菜裡還有幾片肥肉和一點零星掛著的碎瘦肉,常夏把碗推到高經理面前:“你把這肉吃完吧,剩了可惜。”
高經理絲毫沒有嫌棄,馬上用筷子把肉夾了過來,伸到嘴裡腮幫鼓得圓圓的像拱起的土包:“我就想不明白這世人居然還有人不吃肉。老子就喜歡吃肉。”
常夏站起來準備去盛那飄著幾根蔥的湯。
“千萬別去盛。”“退伍軍人”條件反射性的大喊。
與高經理縮小範圍大幹的姿勢不同,“退伍軍人”的汗衫短袖口折退到了肩膀上,兩條腿在桌子底下像螳螂一樣盤開。
常夏滿臉疑問的看著他。在路上,在他身上絲毫沒有惜香憐玉的紳士風度,倒只有一種捨命殺敵的惡狠狠勁,因此,常夏很少與他搭話。
“我在部隊就是給人做飯的,什麼湯呀,他媽的,我還不知道。就是炒完菜後鍋也不用洗,倒上水,再用洗碗刷在鍋底鍋上刷幾下就是湯了。哌,就是一盆洗碗水。”
“噁心死了。”大夥都不準備喝湯了。
在內外交攻下,常夏臉上嬌嫩的肌膚很快就要像他們一樣,是在太陽底下被撥了根的樹幹,乾巴蒼老。
那黑黑瘦瘦的樹皮韁硬的拖在軀幹上,奔波吸走了他們身上的精氣,他們遊離在城市的外緣,做著城市百萬富翁的美夢。
與常夏一樣嫩的還有一名大學生。在人才市場投了簡歷,因為工作不好找,就稀裡糊塗的過來了。
“感覺怎麼樣?”常夏問他。
“不知道。”他回答。然後他轉向高經理:“上次聽黃總說,有個銷售專員,後來做什麼市的銷售經理,一年做了一千萬。是不是真的?”
高經理一聽砸嘴了:“天才呀,一個小市銷售一千萬,什麼概念?也才二十幾歲。他媽的他這輩子都不愁吃不愁穿了。”
銷售“游擊隊員”的一項基本本領就是能隨地支火生飯。
柏賢的一手好廚藝大概就是這樣練就的。幾人買菜,幾人做飯,常夏負責洗碗。
高經理可能覺得一個女孩子吃不了多少,而且也不好意思對一個女孩子要錢,所以每次對幾個男孩子一揮手:“買菜去。”
這時就遇到“退伍軍人”和另一個“鰻鈣人”不樂意的、惡狠狠的眼光,特別是那個鰻鈣人,以前做一種叫鰻鈣保健品的,眼皮很薄,眼珠從上往下一轉,似陰光一閃。
常夏就歉疚似的矮几分。倒不是常夏存心不付幾頓飯錢,她是因為覺得調研一天有些補助,到時讓高經理去領就行了。
這就如同幾頭狼在荒原裡覓到幾塊骨頭,還要把口中食無嘗分給一隻小嫩狗,自然不樂意。幾頭狼在荒原裡覓到幾塊骨頭,它們不會因為一隻小狗先吃去了一塊骨頭,到時再還給他們,他們就會收起他們的惡狠狠的嗷叫。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