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畿沉默了。他也曾自負智計,但與曹仁配合了這麼久,知道對方不是無謀之人。可一山更有一山高,當更擅長奇謀的人出現時,曹仁也只能徒呼奈何,他又能做些什麼呢?也只能一起苦苦等待了。
這一等,就是小半個月。
奉高縣距離昌邑城不算遠,但因為要繞路,還有被截殺的風險,所以曹仁也沒指望著很快就受到回應。
然而,也不知是老天保佑還是怎地。在困守兩個多月,突圍的死士離開十三天後,奉高縣居然迎來了昌邑城來的信使,帶來了曹操的親筆信!
“信使何在?”曹仁匆匆趕到,不及看信,先問信使。
信是死的,人是活的,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個信使比曹操親筆信的價值更高。一個從昌邑城長途跋涉而來的信使,從他口中,得到再多有價值的情報也不稀奇。
“人已經死了……”守城軍士指指城下,一具屍體仰面朝天的倒在那裡,傷痕累累,身前身後都插了幾支羽箭,其中一箭穿透了左胸心口,應該就是致命一擊。..
守城軍士的講述證明了曹仁的猜測。
“開始只看到了一股煙塵,過了一會兒才看清,好像是有人在互相追逐,然後,此人就出現了。開始是騎著馬的,後來馬大概是累死了,也有可能是中了箭,總之突然就倒了,他就拼命往這邊跑,城門打不開,屬下只好墜繩子下去,可還沒來得及,北疆遊騎就追上來了,他臨死前,把信放在了籃子裡……”
敘述時,當值的軍官一臉戰戰兢兢的,察言觀色,他發現曹仁將軍對這個信使很看重,生怕被遷怒了。要知道,最近城內的氣氛很糟糕,焦慮、不安是常態,連杜畿參軍那樣舉止雍容的人,都顯得很暴躁,不小心可不行。
“此事須怪不得你。”好在曹仁並沒發火,只是淡淡的點點頭,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軍士的口才普通,敘事沒什麼重點,但當時的情景卻也不難想象,即便換成曹仁自己在現場,也沒法做得更好。
突圍的死士離城後,南面的城門就沒再次堵上,可就算沒堵上。開關城門也是需要時間的。李翊攻城攻的一點都不堅決,連外面的護城河都沒處理。那信使看起來是自己游過來的,估計吊橋也沒來得及放,或者說不敢放。
畢竟眼下情況不明,誰知道來的是真信使,還是詐門的河北死士啊?萬一真被詐開了城門,被北疆鐵騎一擁而入,那就真是大勢去矣了。
李翊不捨得傷亡軍隊強攻,只是不想被曹仁藉著地利消耗,並不是他不敢打仗!若是解決了城門,想必他一下就會變得果決起來,曹仁也沒自信能擋得住對方。就像是在萊蕪的時候,當北疆軍真的無懼傷亡,發起猛攻的時候,萊蕪城根本阻擋不了北疆軍的攻擊。奉高城雖然比萊蕪城要高大一些,但卻有限,曹仁不認為城牆會是阻擋北疆軍前進的天塹。
所以,守城將士的做法無可厚非,只是這就出現了一個難題,曹仁無法確認信使的真假,唯一能據以辨明真相的東西,就只有那封信了。
可是……
還是那句話,信,終究是死的。不會說話,帶來的情報不全,也未必可靠啊!
想了想,曹仁一時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只能指著城下吩咐道:“多叫些人來看看,看有沒有人見過此人。”
送信這種事九死一生,有身份的人肯定不會來,沒什麼身份的人自然不知名。儘管曹仁軍中人不少,但能認出對方身份的希望,也是相當之渺茫,權當死馬當活馬醫了。
“喏!”
看著親衛領命而去,曹仁拿著信下了城牆,他要去找人來讀信。這種信被截獲的機率很高,為了防止洩露軍情,肯定要加密,在曹軍當中,這種事一般都是由參軍來負責。
剛下城,曹仁迎面正見杜畿匆匆趕到,滿臉喜色的問道:“子孝,信在何處?信使何在?”
“信在此,信使已經……”曹仁搖頭道,將手中的羊皮遞過。
“只有信?”杜畿臉頓時一沉,喜色轉黯,曹仁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沒有信使的佐證,這事情的真偽就很難說了。
沉默中,他接過密信,展開細看:“仲德明日午時過府赴宴,賓朋甚眾……”他臉色稍雯,向曹仁解釋道:“是我軍的密語沒錯,不過……”
曹仁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倒也談不上,”杜畿搖搖頭,神色凝重,他指著羊皮紙解釋道,“不過這暗號是從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