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上,河內郡,清水口大營。
許攸,逢紀和陳琳匆匆返回河內,同行的還有冀州府的審配。
最近韓馥感到了袁紹對他施加的壓力,心裡有點驚恐不安。這次朝廷讓他代理國事,暫掌權柄,讓袁紹代領監御史。兩個人的權柄加起來相當於控制了大半個朝廷,正好是一次重修舊好的機會。於是韓馥就派審配來探探袁紹的口風。審配早先準確預計到了朝廷形勢的變化,這讓韓馥對審配非常賞識,對審配也逐漸倚重起來。
泉州朝廷的應變之策都在袁紹等人的預料之中,唯獨大出意外的是驃騎大將軍李翊對權柄的拒絕。由於李翊拒絕主政,韓馥頓時權重。這讓袁紹拿下冀州軍政權的難度大大增加。其次就是袁滂的那句話。
袁滂這句話大有深意,絕不能簡單理解為朝廷支援袁紹趕走韓馥,執掌冀州軍政。這句話裡一定還隱藏著更重要的內容。
沮授、許攸、逢紀、陳琳、淳于瓊等軍政大吏圍坐四周,一邊互相議掄,一邊發表各自的看法。
袁紹揹著手,在大帳內來回踱步,時不時也停下來傾聽一下幕僚們的高見。
“我看,朝廷要殺主公,要殺盡討董聯盟中的州郡大吏。”沮授一語驚四座。大帳內頓時安靜下來。
袁紹停下腳步,一臉的疑惑。這有什麼根據?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眼中頓顯殺氣。
楊彪在送眾人離開泉州的時候,談到了皇權和相權,談到了文景盛世,談到了昭宣中興。雖然只有寥寥數語,一帶而過,但審配卻從中聽到了趙楊彪的弦外之音。由於楊彪說得非常隱蔽,許攸和逢紀都沒有注意到,剛才向袁紹稟報泉州之行的時候,兩人提都沒提。不過,審配適時做了一些補充。審配注意到,他的補充,只有沮授非常認真地聽了進去。
沮授從楊彪的寥寥數語中,推斷出了朝廷有改制之意。改制勢必要觸及皇權和相權的分配問題。過去孝宣皇帝改制失敗就是因為皇權實在太過強大,相權無法將其削弱,隨著孝宣皇帝的駕崩,一些利國利民的國策也就煙消雲散了。皇帝不願意執行,朝廷有什麼辦法?
現在天子蒙難,社稷危亡,皇權被極度削弱,正是改制的最佳時機,但隨之而來的根本問題是改制中皇統如何解決?在皇統問題上雙方存在著巨大的分歧。長公主、泉州朝廷和驃騎大將軍要尊奉當今天子,而袁紹和韓馥,還有一幫州郡大吏,則堅持要廢黜當今天子,重建皇統。
皇統不解決,改制就無法進行。要想統一皇統,只有兩個辦法,要麼袁紹和韓馥等州郡大吏放棄皇統之爭,要麼朝廷把袁紹和韓馥等州郡大吏全部殺了。
正因為如此,袁滂才希望袁紹佔據冀州,不能佔據冀州,也要佔據豫州。袁紹只要擁有了強大的實力,就能和朝廷堅決對抗。皇統也罷,改制也罷,都牽涉到袁閥的命運,袁閥要想一直輝煌下去,一要控制皇統,二要控制改制。控制了皇統其實也就控制了改制,控制了改制,袁閥就能世世代代輝煌下去。
“公與,繼續說,你繼續說。”袁紹看到沮授皺眉不語,急忙催促道,“如何應對?今日我們將如何應對?”
“非常複雜,後面的事非常複雜,我們必須要一件件理清頭緒,才能從容應對。”沮授說道,“主公若想控制皇統,控制改制,首先就要獨掌權柄。”
“獨掌權柄牽扯到三個人,長公主、冀州牧韓馥、驃騎大將軍李翊。長公主我們可以暫時不談,因為她對主公暫時沒有威脅。驃騎大將軍李翊拒絕執掌權柄的原因是因為他吸取了董卓的教訓,他不要權柄就可以遠離朝堂,遠離了朝堂,他就可以雄踞北疆,將來他就可以成就霸業。如果時機好,他還可以圖謀王業,所以驃騎大將軍暫時也不會對主公構成致命的威脅。”
“冀州牧韓馥才華有限,名望有限,權勢有限,實力有限,主公要取代他,易如反掌,主公所顧忌的,不過就是此事對自己聲望的損失而已,所以我們只要掌握好時機和策略,自然水到渠成。因此,冀州牧韓馥對主公也沒有威脅。”
“對主公獨掌權柄構成致命威脅的,恰恰是主公自己。”沮授再次語出驚人。
袁紹和許攸等人目瞪口呆。沮授和審配若有所思。
“公與,請直言,我洗耳恭聽。”袁紹非常謙恭地躬身說道。
“因為主公至今沒有一個拯救社稷之策,更沒有一個振興社稷之策。”沮授躬身還禮,拱手說道,“主公從舉兵討董之日到現在,一直橫衝直撞,左遮右擋,四下征伐,但主公面對今日之局,可有拯救社稷,平息戰亂之策?平息戰亂後,主公可有振興社稷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