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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登徒子 (1 / 2)

“啊~氣死!本來也猜是雁棲湖那晚,居然讓最後幾個動作給動搖了,不是!嗡嗡嗡~我怎麼就又不學無術、登徒子、輕浮上啦?人錢老師、趙老師他倆口子都說警幻仙姑兼釵黛之美,秉絕世姿容,這是在誇你呢!對了…”

與正解的失之交臂讓晏清很是懊惱,手上掰扯著那套點額撫臂的綽約舞姿,嘴裡還忙不迭為被翁懷憬叫成登徒子而喊冤,可當照貓畫虎著跳到挺身屹立那段時突然一個大膽的猜想閃過腦海,驅使著他定睛看向已是霞飛滿面的女友:“夢裡某天,與我一同,宴請四方怎麼個意思,翁半句~你臉紅啦?剛又藏了什麼潛臺詞~”

“沒!就字面意思,你才是翁…晏半句~反正警幻再美都不合適!知不知道警幻仙姑的名頭出自唐宋時期一傳奇話本,原文是警幻仙子,紅樓裡改作姑因為她其實是賈寶玉的親姑姑,也就是同昌公主硃紅玉,笑什麼笑…”

佯裝隨意把玩著手中的白玫瑰,對視片刻後翁懷憬還是難逃心虛,低頭避開了晏清的探尋目光,腰肢將轉未轉地輕擺幾圈,她突然想出一招另闢蹊徑的應對策略:“欸~既然某人自比寶玉,那是要叫我姑姑麼?”

“其實叫姑姑也不是不行,在某個非著名江湖故事裡,就曾有位神鵰大俠叫了他媳婦小龍女差不多一輩子姑姑,別!嗡嗡嗡~算我不學無術行吧,可惜有些說來話長,神鵰俠侶掰細點講肯定不輕浮…”

姑姑這暱稱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神鵰,於是乎明明被女友來了波輩分壓制的晏清曖昧卻更甚,可嬉皮笑臉的副作用就是將翁懷憬惱出了背身單打,不想再把話題扯遠的他只得趕緊認慫:“還是繼續聽你聊登徒子,不!聊紅樓,轉過來吧~”

“我偏不~認了不學無術,那咱倆就一件一件來,凡事先問動機,你想仙姑是受寧、榮兩位國公所託,意圖以雲雨聲色等來警示賈寶玉的痴頑,好使之跳出情慾入於正途,留意孔孟之間,委身經濟之道,所以警幻先是給其看了薄命司十二釵的冊子,再觀紅樓十二支曲,而後讓秦可卿與他共赴巫山…”

早便遭不住晏清的糾纏與火辣辣直視,翁懷憬這會眉鋒牽著胸口一顫一顫,緊張得要命哪裡肯轉回身來,她打定主意要卡死視野組織還擊,好在情郎還算識趣沒敢繼續造次,稍等心情平復後翁教授清聲斥道:“哪有人的女朋友會這樣做,還不承認你是登徒子?都敢曲解紅樓夢了…”

“是是是!登徒子也認了,我不該賣弄小聰明,本想著警幻仙姑司人間風月、塵世痴怨,然後我的這些情緒都被你左右著~就不由自主類比上了,啊!都是胡思亂想還道聽途說的鍋,這比喻確實不合適…”

又羞又惱之下,翁懷憬大概忘了所謂的卡視野通常都是雙向的,可其祭出背身單打後便完全把空檔交給了情郎——晏清趁此機會窺見了那個被她妥善藏匿於飛仙髪間,由絲絲縷縷的紅錦帶以及晶瑩剔透之珍珠所編成的連環迴文式同心結,面露喜色的前紐約說唱之王裝模作樣地繼續自我批判道:“太不要臉了我!”

「同心結~那就沒錯!原來週一國學作業小格給我佈置貞曜先生孟郊的五言律詩《結愛》在這等著呢,所謂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難怪要特地提到北宋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以及南宋吳自牧的《夢粱錄》,說是除開作為古人表達情感的信物外,她還有意無意點了同心結亦是古代婚嫁流程重頭戲“牽巾”時的關鍵道具,所以重點就在婚嫁啊…」

腦子轉得飛快,當下這一刻晏清由翁懷憬語焉不詳的十二字發散出很多事情,過去三個多月裡與心上人隱喻暗戰的點點滴滴,甚至閒話牽巾流程時她那番原話現在細想一下似乎句句都別有它意,尤其是配合上翁教授羞人答答的嬌媚語調後。

“凡牽巾必以同心結相牽,每當新娘被迎娶到男家時,由兩家各出一根彩段綰成同心結,男女各執一頭,相牽而行,拜謁祖先、高堂以及夫妻對拜時都離不開這個結,所以同心結愛意義非凡呢~”

「同心就是結愛~對噢!之前就強調過好幾次的,說要等到做足準備才能唱《可樂戒指》,我怎麼會理所當然覺得是指做好戀愛的準備啊?蠢到家了!而且上週六的嗡嗡嗡更像是被袁鬱玥擠兌得提前開唱的,還能有什麼比咱倆好上更需要慎重考慮的事兒?只能是那個嘛~完啦,等於週一她就暗示過,沒出什麼差池吧…」

有一說一,這裡就不能託詞於水土不服了,雖然晏清“前世”國風遠不如此間鼎盛,但像雙錢結、紐扣結、琵琶結、十字結、吉祥結等各式各樣的繩結文化還是保留得不錯,承載了從古至今、無數痴男怨女彼此間綿綿思戀與萬千情愫的同心結自然更是如此。

即便以晏清相對貧瘠的國學認知來看,同心結也屬於那種被賦予了許多悱惻、浪漫情思的漢詞,是以這波純屬沒吃透翁懷憬的隱喻,好在他當時之應對並無太大差池。

“可能這就是古人的浪漫吧,豐子愷先生譯版的《源氏物語》也有條關於同心結的佳句:朱絲已綰同心結,但願深紅永不消。我覺得相較鮮花、戒指或別的愛情信物,因為融入了戀人極盡繾綣之巧思的關係,帶著東方文化獨有內斂、含蓄氣質的同心結顯然更有韻味呢~”

「雖然大差池沒犯,但小問題不斷,先是發病否定了每日一花,然後順帶把戒指也稍上了,有沒有這種可能——正是我的胡謅才導致嗡嗡嗡選擇今天佩同心結現身?那算是錯有錯著,好險~目前最重要就是搞清楚她原本準備在什麼節點唱《冬至》,反正不太可能真是那個…」

一通覆盤催得晏清心底溫瀾潮生,有為自己的粗心浮氣而追悔不迭的,也夾雜著些許劫後餘生之慶幸,更多的則是感動於翁懷憬韜光韞玉里深藏的柔情蜜意,心念電轉間他重新凝起萬千情眼望向依然在婉轉陳述的心上人:「要趕緊想辦法試出來!得虧小格還在一本正經從紅學裡找我“輕浮”的證據,她應該不會是有意為之的吧?也太可愛啦~」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所以把妄加揣測的你定罪成輕浮沒錯!而且某些人自己教過我的~這種將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於男歡女愛之上的手法,本身就是極莊嚴的希臘悲劇式情節設定…”

也不知道是鑑於紅樓幻境那段過於香豔,還是滿意晏清在緘默期擺出的“誠懇”認錯態度,翁懷憬講著講著突然息了乘勝追擊的念想,盈盈轉回身之前她終於消化完所有的羞赧,其長篇大論最後也輕飄飄落於一句嬌嬌俏俏的粵語:“識得唔識得噶?”

“識得~輕浮我認,想到最開心的事兒,即使失態點也可以理解吧,喏~朱絲已綰同心結,但願深紅永不消,夕顏凝露容光豔,料是伊人駐馬來,我識得這個動作~點額撫臂、畫眼描眉就是預演紅妝帶綰同心結,碧沼花開並蒂蓮的出嫁過程…”

躬身唱了個喏,晏清言笑晏晏著自承完輕浮,便重新端出那套由美人梳妝再到挽弓搭箭的舞姿,這一輪連儀態間流淌的欲言又止都被還原得分毫不差,他輕裘緩帶地抬頭衝著羞意急速復燃的翁懷憬將適才揣測的潛臺詞一一道出:“至於挺身屹立,按箭引弓則在展示渝城姑娘馭夫有術的傳統藝能,整套編舞的動機其實是想表達夢裡某天你與我一同,因締結婚約而宴請四方之喜悅~”

“沒有,人家想的只是訂婚…”

辯解聲氣若遊蠅且越來越小,此時如若能將畫面定格,那麼清憬倆人其實處於種〈靡顏膩理,遺視矊些〉的特殊俯仰對視格局——剛站定的翁懷憬俯首展霞姿月韻之赧容還避而不及,是所謂“靡顏膩理”,踏箭步的晏清則抬頭以脈脈含情之目光在悄悄瞧人,是所謂“遺視矊些”。

「吃大虧了!所以說如果沒有國劇那出祝英臺逼宮的戲碼,可樂戒指就還是那枚戒指~可惡啊!邵卿、老章、駱冰這幫女人盡幫倒忙,敢壞我好事…」

愈分析愈激動,晏清還愈想愈覺得虧,特別當見證了翁懷憬捂住嘴生生化作紅眼怪卻並無任何轉身或落跑之跡象後,這氣得他罵罵咧咧著作勢要往外闖:“現在就去找她們算總賬,本來嗡嗡嗡是打算在冬至那天唱《可樂戒指》,然後直接嫁給我唔…”

“你要去找誰算賬?過了就是過了,丟死人啦…”

眼看晏清越講越離譜,其實翁懷憬也大概猜得出所謂的她們指的是誰,但想到這會辦公樓內多半還雲集著一堆外人,另一手還把著束白玫瑰,情急之下又羞又惱的翁教授只能將剛堵過自己嘴的手封向情郎:“不准你再說了~”

「唔~幸福!終於知道嗡嗡嗡給的演員之吻到底是什麼觸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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