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廠的這兩間雜物間,看著就年頭不短了。
裡面堆得什麼玩意都有,大多是一些群眾們感覺留著沒啥用、丟了也可惜的物件。
想必這些木製的廢舊桌椅板凳,也因此被扔了進去。
其中,一張髒的都沒地下手的靠背椅,幾乎都不用挑揀就躍入了幾位的眼簾。
這張椅子黃花梨的框架、繩編軟屜,其款式模樣基本和博物館倉庫裡的那張大體相似。
擱江山眼裡看不出多大區別,也就是那張破得可惜、這張髒得夠嗆而已。
“您手裡這椅子還搶救的了嗎?”江山感覺有點懸。
王世襄這會就地撿了塊破布頭,在椅子上狠狠擦了幾下:
“老貨大多都是這模樣,我以前還在一戶農家的豬圈裡收過一張快散架的胡床。要跟那傢伙比,這椅子就跟個大姑娘一樣白淨了。”
江山瞥了眼王世襄手裡的‘大姑娘’:“有這模樣的大姑娘嘛!”
王世襄:“小夥子你彆著急啊!”
江山:“我哪著急了!”
“等回去後弄一大盆熱水、再撒把鹼,把這椅子擱水裡刷一刷,”王世襄指著跟前的黃花梨道:
“最後把蠟一上,保管它油漬麻花的亮亮堂堂。”
“用鹼水?……刷?”
江山知道王世襄每年要消耗很多功夫保養古董傢俱,但還真沒想到是這樣的大大咧咧:“能經得住嗎?”
正在翻東倒西的黃永鈺,平時沒少見王世襄對老古董下狠手:“這可是黃花梨,三大帝王木之一,別說你拿刷子刷它,就是你把它做成棺材埋土裡,也能保千年不腐。”
江山一聽,摸了把腦門。
說的就是啊!
攜手並稱三大帝王之木的小葉紫檀、金絲楠木、黃花梨,絕對是硬木中的優秀課代表。
他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
正愣神呢,層層積土又撲騰了起來。
屋裡的滾滾灰塵,令屋外的旁觀者嫌棄的後退了好幾步。
這一會兒,三位拾荒者也進入了輕易不張口的狀態。
可還沒過多會兒,在一樣樣名副其實的破爛被起開後,又有一張灰頭土臉的座椅現身了。
頭髮上吊著蛛網的王世襄,一把抓住了江山的胳膊,顫聲低語:“小江啊,這下你便宜沾大發了,這把四出頭的官帽椅要是在燕京的硬木傢俱廠,少說也要20塊錢。”
根本用不著王世襄提醒,此時的江山已經在痴痴瞧著眼前這把雕龍紋的官帽椅了。
瞬間躍入腦海的記憶,不停閃動著畫面:
200萬、300萬……2200萬、2300萬!
哐的一聲,2011年嘉德春拍會上的一記落錘音,振醒瞭如今的江山:“還真是……沾到……大便宜了!”
又過了一會,當頂著滿頭蓬灰的三位同志走出雜物間的時候,兩把黃花梨木椅、一張烏木矮案、一架分離成四片的紫檀屏風也一塊抬了出來。
就這,還不包括王世襄提溜在手裡的黃花梨小馬紮、和黃永鈺手裡攥著的紫檀筆架。
“都別愣著了,”盧廠長見此立刻招呼工人同志們上:“快把技術員挑出來的東西搬到車上去。”
直到這會江山才注意到,一輛淡黃色的三菱麵包車已經停在了不遠處。
9座的麵包車,裝這幾件老傢俱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將車鑰匙揣進兜的那一刻,江山臉上的笑容就一直沒消停。
“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