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采苓逼著淵兒喝粥,淵兒不言語,握著調羹的手卻絲毫沒動。采苓將一整勺魚片粥塞到他嘴裡,“小孩子不多吃點東西,當心將來長不高。”
“吃了東西就能長赫悅那麼高嗎?那他小時候是不是很會吃東西?”淵兒忽然來了興致。
“是悅叔叔。”采苓糾正,順勢道,“他小時候吃得可多了。所以才長這樣高呀。”
淵兒不吭聲,卻使勁扒拉了兩口飯。采苓問:“出府後給你找個先生教你寫字可好?”
“淵兒不要教書先生。”圓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那就去私塾。”采苓想到自己小時候就很想去書院裡同小夥伴們一道學習,可爹爹不準,請了三名教書先生,從琴棋書畫到歌賦名家,天天逼著她學,如此一來,她對詩詞文章除了敬畏便無更多感情,如今想來很是悔恨。
“淵兒也不去私塾!”那孩子將一整碗粥喝完,用圓溜溜的大眼睛瞪著采苓,“淵兒要拜赫悅……悅叔叔為師。”
“要拜師啊?”采苓笑出聲,“你悅叔叔要求高著呢?你這麼丁點大肯定不成。”
“我以後認真吃飯還不成嗎?”他忽然鄭重道。
“那也許成。”采苓套路設定完成,正得意洋洋。
丫鬟來通傳,說良姑娘在院子裡。采苓讓人去請,又對淵兒笑道,“你心心念唸的人來了。”意料之外,那孩子只是勉強笑笑,不吭聲。
良明月進來時丫鬟們又加了兩份小菜,采苓招手道:“快來吃點。”
明月頷首道,“采苓姐姐好。我來之前已經用過早膳。”
“那就快坐下。”采苓招呼得周到熱情,又對淵兒道,“你啞巴啦。”
“姨娘好。”淵兒這才從椅子上躍下,拱手彎腰行禮。
“噯。”明月眼中盡是慈愛,蹲下身子一把將淵兒摟在懷裡,“姨娘的好淵兒,姨娘非常掛念你。”說罷,又親了親他軟糯的小臉蛋。
“我也想姨娘。”
聽到這句,采苓以為淵兒會哭,因為明月此時早已眼含熱淚,可那小子卻沒流一滴淚,只是無助地回望著采苓。采苓心想:你成天姨娘東姨娘西的,如今姨娘就在身邊,可開心吧。
“妹妹這次來可有事?”采苓問。
“幾日前良府收到姐姐派人送的信,知道淵兒轉危為安,府裡上下由衷地感激的姐姐,母親讓我帶了些禮物來,希望姐姐笑納。”話剛說完,便有良府的家奴送進大大小小的禮盒。
采苓未細看,只道:“淵兒也是我侄兒不是。”
明月粉撲撲的小臉瞬間一白,不知從何說起,采苓又道,“不過三嫂確實是將照顧孩子的任務交給良府。我不過是一時興起。”
明月連忙注視著淵兒,見他似正玩著珠串其實在認真聽她們講話,聽完她姑姑的話忍不住皺了眉頭,便柔聲對淵兒道:“小淵,你到外面去找婷姐姐玩,她也很久沒見你,很是掛念。”
采苓怔忪,原來淵兒所說沒錯,論與小孩子相處,她差了原明月十萬八千里。這一個細微的動作,方能看出明月關心著淵兒的一舉一動,並且時刻小心翼翼保護淵兒的內心情感。采苓很內疚。
待淵兒蹦跳著出了房門,良明月才踟躕道:“其實我今次來是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如何同姐姐開口……”
話未說完,采苓已道:“你帶淵兒走吧。”想了一想,補充,“不過,你明日再來,容我再同那孩子好好道別。”
明月連說了幾聲感謝,喜笑顏開,容光煥發了不少,采苓方看清眼前女子的絕麗容顏,難怪淵兒說碧落都比不上他姨娘,當初她只當淵兒胡說。如今細看,卻真是可與碧落的天姿國色相較。
明月走時,采苓未送。漫雲幽幽道,“姑娘真的忍心將小公子送走?”
“明月她很會照顧孩子。”采苓回答。屋院內傳來小姑娘哄孩子的聲音,“姨娘的乖寶貝要聽話喲,姨娘明日便來接你回家。”
采苓用下巴點了點聲音的方向,“淵兒應該在輕言細語中成長。往日長成後,眼中便少了許多戾氣。這是對他好。”
話剛說完,小胖墩像鬥敗的公雞一樣埋著頭衝進屋內,坐在地毯上一言不發。采苓笑問:“今日沒能跟姨娘回去,傷心了不是。你就沒想過再陪姑姑一日?往後我要去原府找你到底不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你在那府外敲門,就說找姜墨淵,難道家丁還不讓你進門了不成?”他賭氣道。
“說得有理。”采苓連忙安慰。
“除非你也要離開京城。”他忽然抬起頭,滿眼驚恐地望著采苓。
“我哪裡也不去。“采苓蹲下身子撫摸了他的頭,“就按你說的辦,到時候你記得跟家丁都打聲招呼,說你有個姑姑偶爾會來府上看你。”
“偶爾?!”
“時不時。”采苓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