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苓以為這輩子再見不到比三哥幼時更不安分的孩子,上房揭瓦,上樹掏鳥蛋,下河摸泥鰍。誰知道眼前就有一名,正是她三哥的孩子——姜墨淵。
昨日拿著自制的彈弓追著秋二嫂的雞跑了幾個院子,又慫,不敢真往雞的腦門子上發石子兒,但又捨不得放棄,生生將秋二嫂的雞追到翻了牆,成功逃離王府。
秋二嫂丟了兩隻雞本不敢來叨擾姜四姑娘,可這混世魔王淵公子又去她膳房後院趕鴨子,她提心吊膽,生怕這小祖宗將鴨子趕去荷塘,壞了王爺要欣賞的景緻。這日便來找采苓訴苦。采苓打發了秋二嫂,拿著戒尺在自己手心上敲兩下,“沒想到,姑姑我長久逃不出王府,你讓那兩隻雞倒得償所願了!”
“姑姑是不是也覺得淵兒厲害的很!”他昂著頭笑嘻嘻。
“哼!厲害!你小子要再敢去騷擾膳房,我手上的戒尺才讓你知道什麼是真的厲害!”采苓作勢要打他。
“呃!”淵兒變臉如翻書,立馬作哭泣樣,“姑姑又要打人。若是姨娘,最多給我講個不能追打動物的故事,通常都是以小寶和狗開頭,快快樂樂生活在一起結尾”
“敢情你知道追打動物不對呀!”采苓怒極反笑,“別跟我提你姨娘,既然跟在姑姑身邊,一切規矩就得按姑姑的來。”
“壞姑姑!”淵兒一邊叫一邊跑開,“好姨娘,壞姑姑……”
丫鬟們要去追,采苓只覺乏累,對那丫鬟道:“待他在院子裡多跑跑,小孩子多鍛鍊總沒錯。反省夠了,他自然知道回來。”
於是小歇了一會子,再睜開眼身邊也還沒那聒噪的身影,便喚侍女來問,這才說找遍了院子也不見小公子。
采苓也著了急,暗想這孩子看著也不像個冰渣渣心呀,怎麼就那麼容易破碎呢,難不成還翻臉離府出走不成。
主僕幾人正找得心急火燎,臘月天氣差點沒有淌下汗來,忽然有個聲音從頭頂傳來,奶聲奶氣,“壞姑姑,你如今捨得來尋本公子了?”
還“本公子”!采苓恨不得捏住他一頓胖揍。可剛抬眼就嚇得雙腿發軟,這孩子今次沒有上樹,居然是爬屋頂。王府裡屋子的層高不低,屋頂與地面的的距離數丈,大丈夫摔下來是個腿斷,這小孩要是摔下來還不知會怎樣,萬一扭到脖子,采苓不敢往下想。
“你別動。我馬上去找人救你下來。”采苓急切地很。
淵兒卻悠哉悠哉坐在瓦上,“我不下來。下來姑姑又該打我了。”
“什麼叫又該!”采苓換了一副慈祥的笑臉,“姑姑何時打過淵兒呀?”
“是沒真打。”淵兒有些哀怨,“可姑姑總拿著戒尺嚇我。姨娘說小孩子嚇不得哦……姑姑不讓淵兒提起姨娘。壞姑姑!”最後三個字是喊出。
“姑姑知道錯啦。”看見他因為身體用力,差點往下滑,采苓連忙道。說完後很是後悔,她幹嘛給混世小魔王道歉。
“你給我老實呆在屋頂上!”采苓連忙吩咐丫鬟去找個會功夫的家丁。
“這上面的風景很好,我不想下去。”淵兒很固執,指了指北方,“我家就在那個方向,我坐在這兒可以看到家。爹爹和孃親,還有奶奶……”
采苓明白這孩子根本找不到家,他指了錯的方向,卻不忍心戳穿,只安慰,“等事情處理完姑姑就帶你回家,家裡還是那麼熱鬧,他們都在呢。”
“漫雲……”淵兒看向遠處,喃喃道。
“好!你喜歡漫雲姐姐,我們也帶她回家便是。”采苓笑道。
片刻後,院門被推開,隱在樹影婆娑裡的正是已一月未見的漫雲。
主僕二人相顧無言,卻似千言萬語,不多時,采苓已經箭步上前與漫雲擁抱在一起。
“你感覺如何?走了那麼久的路會不會很累?要回來怎麼也不捎個信,我好去接你。”
“病中的飲食還吃得慣嗎?我怎麼看你輕減了不少。”
“大夫們怎麼說,接下來有何要注意的?”采苓一口氣問不停。
“四姑娘……”漫雲溫柔地打斷,“奴婢好好的回來了。”
“好好的就好!”采苓笑得合不攏嘴,可剛將目光從她身上移到臉上,心上彷彿被人剜了一刀。那滿臉的痘瘡印像是烙得猩紅的鐵珠子,一顆顆燙在采苓的心坎裡。漫雲病前雖稱不上有傾城傾國的美貌卻也算得上清麗不俗,如今白皙的臉蛋上佈滿紫紅的痘瘡印,非但不美還有些瘮人。姜太常的話猶在耳畔:幸而淵兒小,這痘瘡不妨事,若是大人,怕就成了麻子喲。
采苓一把將她抱住,似喃喃自語卻無比肯定,“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臉。”
淵兒便是獨坐在屋頂上看著這一出苦情戲,只是不懂為何姑姑說著說著就同漫雲進屋了。剛才不是還苦口婆心勸他乖乖坐好,說什麼會馬上找人來救。
其實他也不是存心淘氣上一次屋頂,奈何賭氣去爬樹,結果爬太高不敢下,剛好樹枝連著圍牆,圍牆旁邊有個梯子,他本想順著梯子往下,誰知上了梯子更加害怕,不自覺就爬到了屋頂。誰會在院子裡放一把梯子,擔心賊人不懂翻牆嗎?他哪裡知道那是他姑姑擔心赫悅總是從高處躍下傷了筋骨,特意命人安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