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軒的日記)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才剛做完一點事,門鈴就響了。從門眼裡確認來訪物件後,我將門鎖一扳,開啟了門,是兒童專欄的主編張秀山。
“你還是一樣,非常準時呢。”我說。
“哪裡,反正我回家順路。”
我將張秀山請進狹窄的客廳,泡了茶,接著走回工作室,將擺在書桌上的原稿拿了過來:“哪,這個,寫得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我來拜讀一下。”他將茶杯放下,伸手接過稿子,開始讀了起來,而我則翻開報紙。一如往常,讓人當面閱讀自己的作品,總教我不太自在。
大概是張秀山快讀完一半的時候吧,餐桌上的無線電話機突然響了。我說了聲“失陪一下”,離開了座位。
“你好,我是江子軒。”
“喂,是我。”是劉裕的聲音,聽來有點沉重。
“啊,發生了什麼事?”我心裡還掛念著羅洛的事,不過劉裕並未正面回答,他停了一下,問道:“你現在忙嗎?”
“談不上忙,可是有客人在這裡。”
“這樣啊,幾點會結束?”
我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剛過六點不久。
“還要一點時間,到底怎麼了?”
“唔,電話裡講不清楚,我有事想找你商量,你可不可以來我這裡一下?”
“是可以啦。”我差點忘了張秀山就在一旁,幾乎要脫口問他是不是有關羅洛的事。
“八點怎麼樣?”他說。
“好。”
“那我等你。”他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等我一把聽筒放好,張秀山就趕忙從沙發站起,說道:“如果你還有事的話,那我就...”
不,沒關係、沒關係。”我以手勢示意他坐回去,“我和人約了八點,還有時間,你就慢慢讀好了。”
“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拿起原稿繼續讀了起來。
我也再度攤開報紙盯著上頭的文字,不過腦海裡卻不停地想著劉裕要說的是哪件事。
我猜八成跟羅洛有關,除此以外,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會有什麼事。
劉裕寫了一本叫《羅傑傳》的小說,內容描寫某位版畫家的一生。表面上雖稱之為小說,實際上作品中的主角卻是真有其人,是一名叫做羅傑的男子。
羅傑和我以及劉裕讀的是霧都同一所高中。或許是因為這段淵源吧,讓劉裕興起想把羅傑的故事寫成小說的念頭。只是這本小說裡有幾點亟待商榷的地方,說白一點,這部作品裡連羅傑之前做過的一些不太光采的事情也如實描寫。特別是他學生時代的各種奇怪行徑,劉裕幾乎是原版重現。就我看來,除了書中的人物名字不同之外,書裡的內容根本不像是虛擬的小說,就連主角後來被站街女刺死也與現實事件完全吻合。
這本書榮登暢銷書排行榜,對於認識羅傑的人而言,要猜出小說主角的原型是誰實在是太容易了,終於,羅傑的家人也看到了這本書。
羅傑的父親早巳去世,出來抗議的是他的母親和妹妹。她們說:明顯地,小說主角是以羅傑為原型,可是她們可不記得曾允許誰去寫這樣的小說。其次,因為這本書暴露了羅傑的隱私,使他的名譽受到不當的毀損,她們要求將作品全部回收,全面改寫...
劉裕也說過了,對方並未要求賠償金之類的實際補償。不知她們真的只是要作品改寫,還是有其他更深的企圖,至今仍無法斷定。
從他剛剛講電話的聲音聽來,恐怕和羅洛的交涉不太順利吧?可是,把我叫過去又是怎麼一回事?如果他們真的談判破裂,那我又能幫上什麼忙呢?
就在我左思右想之際,對面的張秀山好像把稿子讀完了,而我也把視線從報紙栘開。
“寫得不錯嘛,”張秀山說,“蠻溫暖的,透著一股懷舊氣氛,我覺得挺好的。”
“是嗎?聽你這麼說,我就安心多了。”我是真的鬆了口氣,趕緊喝了口茶。張秀山這個年輕人雖然和氣,卻不會隨便講一些諂媚逢迎的話。
若是平時,我們接下來會討論往後的計劃,不過待會兒和劉裕有約...我看了一下時鐘,已經六點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