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些了。”青染不想向溫裕多提他的過往,他一想到是蕭候爺所為,而自己又曾經為蕭候爺賣命,就覺得心中有愧。於是轉移話題,拿起桌上的幾張畫。
全都是花鳥山水,並無人像。
青染心中一動,不由得嘆道,“你還是那樣子,不肯放下。”
溫裕知道青染意有所指,苦笑道:“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放不下。時隔多年,我已然不怨恨她,只是難以真正的放下。”
青染見此,心下感慨。
別人不知,他卻曉得。溫裕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過重情,容易受感情左右,意氣用事。他曾和一女子相戀,兩人花前月下,誓詞盟約,永不離棄。溫裕更是許諾這一生一世只為女子畫像。這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眷侶佳話,誰知女子家中不同意,嫌棄溫裕家中貧窮,要將女子許配給一富商。溫裕要女子同他私奔,女子沒有勇氣赴約,最後聽從家人的話嫁給了富商。溫裕得知此事後大為憤怒,衝去女子家卻被擋在門外,於是就當街大罵,後來還不解氣,又去富商家鬧了一場,還引得人報官。青染幾經周折,將他從牢裡救出來。然而當其時女子卻因為流言不堪受辱自盡了。他出來得到訊息,一言不發,回到家後,將所有畫過的女子人像全都撕的粉碎。並立下重誓,此生再也不為任何一人作畫。
“別談這些了,往事已去。”溫裕看向青染,“你剛才洛陽,可有住的地方?”
青染搖了搖頭。
“洛陽城不小,你既是尋人,怕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溫裕微笑著邀請道,“若是不嫌棄寒舍簡陋,就住下吧。”
青染心頭一暖,便答應了。
竹窗外微風飄搖,溫裕立在桌前,桌上鋪著宣紙,他手執著畫筆,卻半晌沒有落筆,似是在猶豫著什麼。
過了三刻,窗外吹進一片落葉。
正落在硯上,染上了硃砂色,明豔鮮紅。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紙上,曾經的山盟海誓,蕭瑟孤涼,和赫連楓認識後的開心快活。
他的心頭紛亂,盯著那被硃砂染紅的落葉,想起那日在花船之上的情景。
半晌,他的神色堅定了下來,似乎有所決定。
洛陽城這麼大,要尋一個人談何容易。青染打算去茶館,酒樓,客棧逐個找,說不定能探聽到訊息。
進了幾家茶館,都沒有訊息。
青染有些失落,卻沒有放棄,打算再去酒樓看看。
就在這時,他的眼睛瞥見對面的酒樓,鬧哄哄的圍了一群人,好像出了什麼事。
“滾滾滾…快滾開…別擋著我們做生意…”
“給我酒!”
“要買酒拿銀子來呀!”
“你說我沒錢?大爺有的是錢!去拿酒!”
“你倒是拿出來呀!看你衣冠楚楚,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本店概不賒欠!”夥計叉著腰,頤指氣使,“要不你去當鋪,把衣服當了,換錢再過來?”
圍觀的人指指點點,“這年輕人怎麼喝成這個樣子?”
“聽說他在酒樓喝了三天,把錢全都喝光了!”
“這人瘋了吧!”
夥計擼起袖子,對著倒在門口的青年罵罵咧咧,“我告訴你,再不滾別怪我不客氣。”
見青年爛醉如泥,夥計氣得抬腳一踹,將青年踢到階下。又舉起拳頭,正要揮拳,卻被一隻手抓住了手腕。
“啊!”夥計一聲痛叫,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人一掌開啟,站不穩差點跌倒。
夥計氣惱的正要再上前,卻一眼瞥見眼前剛剛開啟他的俊秀青年冷肅的目光,渾身帶著殺氣,心下不自覺膽寒,退後一步,不敢再上前。
青染沒理夥計,連忙俯身,扶起倒在地下的人,“少爺你沒事吧?”
這醉鬼竟是白玉玦,他額前的髮絲披散著,垂在頸間,雙眸渙散,再沒有往日意氣風發的神采,嘴裡喃喃著,“酒…給我酒…”
“少爺,是我啊,我是青染,你不認得我了?”青染見此心疼不已。
白玉玦聽到青染的呼喚,雙眸微怔,“青染?”他似乎認出了青染,然而,下一秒,他的臉色立刻就變了,猛的推開青染,轉頭踉蹌的跑了。
青染連忙追了上去。
追至城郊,見到一個廢棄的院子,院子裡有幾個廢棄的茅草屋,桌椅都爛了,堆在角落裡,牆上結著蛛網,老鼠“吱吱”的四竄,髒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