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伸手探探楚江開的鼻息,那手晃過楚江開眼前的時候,楚江開下意識的睜開了眼睛,幾張似曾相識的面孔圍了過來,楚江開張張嘴,一縷血水溢了出來,隨著血水同時擠出來兩個字,“還好!”
楚江開的眼前模糊了,真正暈厥了過去。
“還愣著幹嘛?”伸手探楚江開鼻息的那人環顧了一下四周,“快來搭把手,怎麼說也是一間講堂的人。”
“對啊,這小子是不地道,可沒想到今天倒沒有折了咱們的威風。”
“來,抬起來,先抬到老學究那裡,實在不行再報告學監送醫館吧。”
眾人七手八腳的抬起了楚江開,突然有人意識到溫如巖也還躺在那裡,“那位溫師兄怎麼辦?”
“怎麼?他們講堂沒來人嗎?”
“應該來了吧!”
“那你嘀咕什麼?”
“可惜那塊磚了!”
·········
楚江開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他想睜開眼睛,卻無法抬起沉重的眼皮。
黑暗中,他又看到了那片翠綠的竹葉,竹葉的顏色愈發的鮮豔,彷彿有綠色的汁液滴出,從他無法睜開的眼中向全身盪漾而去。
“那塊磚,社長大人都覺得稀奇,沒想到被你小子楔人楔成了渣子。”一個蒼老渾濁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如此低沉,如一道細流注入楚江開的耳中,流入體內,安撫著被震盪的身體。卻又如同喝破夢魘的梵音,楚江開吃了一驚,猛地睜開了雙眼,全身的疼痛隨之消失。
一眼望過去,一位身形佝僂的灰袍老人,正捏著一支細小的毛筆,在窗前書桌上褐黃的符紙上寫寫畫畫,說話的時候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個灰袍的老人一定是學社的老學究了。
楚江開知道,整座仙居山至少有一半人出自學社,而在學社時即便對自己的講師不夠尊敬,也沒有哪個狂徒敢不對老學究這樣的傳奇持弟子禮。
除了天縱奇才的山主,現任諸峰的峰主十有八九都得到過老學究的教導,相傳他老人家的腦袋就是一座活著的藏書樓,至少在學識這方面,沒有人敢質疑他老人家的權威。
“學生拜見學究大人。”楚江開連忙下床,恭敬的長揖施禮。
“一階腐儒而已,談不上大人。”老人手中的筆並沒有停頓,老人也沒有回頭。
屋子不小,屋裡也沒有別的人,卻也容不下別的人了。
除了床和靠窗的書桌,其他的地方到處都是書。
靠牆碼放的從木板地面一直通到了屋頂,房間裡已經看不到牆壁,而這還是最整齊的。
其餘空地上,這裡一摞,那邊一堆,有碼的筆直的,有散落一堆的,有整潔如新的,有隨意翻開的,總之到處都是書。
窗前的書桌還算整潔,除了攤開的符紙,只在書桌的右角規整的放置著一本書,倒成了放置書最少的地方,但書桌的四周也是散落半開半闔的書最多的地方。
老學究專注於眼前的書寫,楚江開不敢在多言,以免打擾到老人家。
楚江開蹲下來默默的整理起了最靠近自己的那堆散落的書籍,遇到自己感興趣的也會翻閱幾頁,但這些書籍大多數晦澀難懂,幾乎都是對各種法門的註釋和點評,而這些被點評的法門楚江開連聽到過的都少之又少。
不過這種簡單的整理工作卻讓楚江開的身體放鬆了下來。
屋裡被整理出一塊稍微能讓人活動的地方了,楚江開總算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此時,老學究應該也是完成了手頭的工作,灰袍中佝僂的身體挺了挺,伸了個懶腰,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筆。
“你今年有二十了嗎?”老學究終於回頭看了看楚江開,一邊整理書桌上的紙筆,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學生今年整二十。”楚江開不由自主的再次行禮。
老學究點點頭,若有所思。
“你可能不知道,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丹田已經損毀了三年了。”老學究平靜的說道,就像隨手拂去書桌上一點落久了的塵埃一樣。
楚江開吃驚的瞪著雙眼,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其實沒什麼好吃驚的,你看,我現在不一樣活得好好的。”老人和藹的笑了笑。
書桌的左角有一隻紅銅的香爐,老學究從香爐旁邊的小匣子裡拿出一支檀香,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搓了搓,一團火苗在指尖燃起,點燃了檀香。
老人抬手扇滅香頭上的火苗,將檀香輕輕的插在了香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