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港城的中天道院就在龍港最繁華的北大街正中心的位置,而且佔地面積極大,東西鋪排了整條街兩成的長度。
按說在這寸土寸金的位置,整條街兩成的長度足足可以開設不下五十家的商鋪,可中天道院的名頭就可以說明一切。
中州的大小城鎮,道院佔據的永遠是最核心的位置,因為這裡是張氏皇朝的中州,更是中天道門的中州。
一路上花船酒舫花街柳巷,各種人聲鼎沸眼花繚亂,孩子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直到隨著李有志進入道院的深處,那些嘈雜和混亂的香氣彷彿還縈繞在身邊,以至於看到那位鼎鼎大名的道君的時候,眼中依然還是河市裡的煙熏火燎。
廳內,道君起身相迎,當然,他迎的不是孩子,而是那塊萬人敬仰的白痣的主人,那山那城那片海的主人。
“多年不見,院主別來無恙!”道君微笑著,方正的國字臉,得體的衣飾,筆挺的身姿,鎏金的峨冠,古樸的拂塵輕搭在微曲的左臂,一派仙風道骨,一如多年前的他自己。
“道君無恙,有志便無恙。”李有志牽著孩子步入廳房,儘量的挺直了脊樑,他也想找回來當年的風姿,但頸椎的僵硬感還是讓他有些不適。
“來。”道君大步迎了上來,不由分說的握住了李有志的手,“雪原一別,已有百年,今日你我當一醉方休。”
“有志虛度百年,道君卻更勝當年啊!”
“哈哈,院主謙讓。但這百年來,配飲天啟十五年的,還是唯有院主與無瞳啊!”
“西塞臨近西周,無瞳又是品味之人,料想也不會太過在意這天啟十五年。有志卻不同,勞碌之命,寢食難安,念想這口混沌也有些年月了。”
落座後,道君隨身的弟子從身後的櫃子中捧出那傳說級別的酒罈,罈子倒也規矩,可拍開泥封的那一刻,濃郁的酒香瞬間溢滿了整間廳房。
李有志面前的杯子先被斟滿了,客套歸客套,李有志還是被這種馥郁的濃香吸引了。
道君待眼前的杯子斟滿,兩指輕捏酒杯,抬手示意,“院主請!”
李有志說了句,“道君請!”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再看道君,卻端著酒杯微微晃動,待酒氣略有揮發,輕輕嗅了嗅,才緩緩飲下,雙目微閉,做片刻回味。
李有志放下酒杯,看看還在回味的道君,不免一怔。“這麼多年,道君做事,越來越有儀式感了啊!”
道君睜開雙眼,將酒杯放在固定的位置,緩緩道,“可白雲蒼狗,卻絲毫沒有改變院主的一身豪氣!”
“若說豪氣,那已是當年了。”
酒又被斟滿了,李有志端起酒杯,“這杯我敬道君,也敬你的中天道門。”
李有志仰頭一飲而盡。
道君依舊不緊不慢的端杯,慢條斯理的飲下。
“修行之人,百年時間本也在心念之間,但當年在雪原和院主並肩而戰,同仇敵愾,每每念及,還是不勝心嚮往之。”
“有理,當年雪原之行,雖歷經千辛萬苦,但對於我們大陸各國的修士來說,終究裨益大於付出,也算是一次令人神往經歷了。”
“來,再飲。”道君端起再次斟滿的酒杯,“敬那段傳奇的歲月。”
“嗯,也敬那段歲月裡的那些傳奇。”
道君這杯沒有再斟酌,而是如同李有志一樣,仰起頭,一飲而盡。
那段豪氣沖天的如歌歲月,終究還是感染了年華不再的二人。
“當年我剛剛破境,免不了意氣風發,可如今,堪堪百年,心境卻已經早不如當年了。”“院主所言極是,中州沃野千里,國富民豐,我這中天道門也算如日中天,可還是脫不了這虎狼環伺的境地,想想這百年,竟然真是如虛度了一般。”
李有志捏了一粒花生米丟入口中,“當年已是當年了,這次之後,你總歸能舒心了。”
道君聞言,臉色有變,“院主怕是曲解了,雪原時,你我就有不伐的舊約,當初的我心中不甚感激,甚至感恩戴德。現在,此約還在,我也斷不會跨過那道回龍灣。”
“如此,感恩戴德的就是李某人了。”
“師兄。”道君動情,想起了當年的稱呼,“當年你那張道符救了我,又與我定下了不伐之約,那一年,我便一直記得。”
“是啊!破了魔巢,本該修整,竹子卻急匆匆趕回西周,之後仙居山開賑。各國曆法不同,但細想來,那一年還真的就是西周天啟十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