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頌反駁一句,卻沒有得到大家的回應,不禁在心裡埋怨諸位哥哥實在不夠義氣。他想要再說什麼,抬頭正見姐姐正面帶期盼地望著自己,心裡原本的那點不情不願也煙消雲散,笑呵呵地對寶雅說:“抽花籤,就抽花籤!我倒要看看格格你是什麼花,千萬別是雞冠子啊、狗尾巴花才好!”
寶雅見曹頌肯鬆口,也不惱他的打趣,皺了皺鼻子,笑嘻嘻地道:“我是什麼花不打緊,保佑你抽個牡丹花,那才是真國色呢!”
曹頌被寶雅一句話噎得沒話,揚了揚下巴,好一句才憋出一句:“哼,我就不信抽不出不帶女兒氣的花!”
說話間,小丫鬟送上來一個竹雕的圓筒,裡面放著二三十支籤子。又送上骰子盒,裡面是兩個瑪瑙骰子。
謙讓了一會兒,還是由曹頤先擲了,是個四點,數到紫晶。
紫晶接過籤筒,笑著說:“倒是沾了姑娘的福氣,就讓奴婢為諸位拋磚引玉!”說著,搖了搖竹筒,掣出一根籤來。
寶雅早等著了,立即伸手拾起,曹頤與永佳兩個都側身去看。籤子上畫著一株幽蘭,提著“墨客知花”四字,下邊是一句舊詩:蘭蕙芬芳見玉姿。又有小注:花中君子,自飲一杯,上下兩人陪飲一杯。
眾人聽說是蘭花,皆道紫晶當得。秋娘是她上家,曹頌是她下家,兩人都對紫晶舉了舉杯子,各自飲了。紫晶自飲一杯,而後輕輕擲下骰子,一個三,一個五,總計是八點,正好數到寶雅。
曹頌見了,忙將籤筒遞過去:“快些,快些,倒要讓我們大家好好見識見識!”
寶雅也不扭捏,接過籤筒,隨手掣了一根,剛要拾起看,被曹頌搶先得了去。
“瑣窗春暮!”曹頌舉著籤子,高聲念道:“‘梨花有思緣和葉’,坐中同庚者陪一杯,同月者陪一杯。格格是株梨花呢!”
寶雅聽得懵懵懂懂,也不放在心上,只舉了杯子,問大家喝酒。曹頌與她同齡,寧春與永勝與她同月,三人皆舉杯陪飲了。
寶雅再擲,卻是一個六,數到塞什圖。曹頌、永勝等忍不住笑了,塞什圖也不計較,笑著從竹筒中抽出個籤子。眾人看了,只見上面是株荷花,四個題字“不怨東風”,下邊是古詩一句“映曰荷花別樣紅”,又有小字註解:得此籤者,子孫繁茂,大家恭賀一杯,共同飲一杯。
花簽上,還出現子孫繁茂的話,看來是取“蓮蓬多子”的寓意,大家忍不住一陣鬨笑。永佳與曹頤等人則暗暗慶幸,幸好沒抽到這支籤子,否則實在是羞煞人。
不過是吉祥話,塞什圖也不放在心上,舉著杯子,與大家共飲了兩杯。飲罷,塞什圖再擲,是一個三點,數到永佳。
永佳握著搖了一搖,掣出一根來,上面是一株百合,題著四個字“絕品可寄”,又有詩云:
幾枝帶露立風斜。下邊的小字注道:共掣者三杯,大家陪飲一杯。
永佳見是百合花,想到其中寓意,不由得臉上微微發燒。因她年長,又一向端莊,大家倒不好與她說笑,隨手放下籤子。塞什圖與眾人陪飲了,永佳再擲,是個十二點,數到秋娘。
秋娘掣了一根出來,大家看去,上面是株杜鵑,題著“訴於蒼穹”四字,也是一句古詩,道是:最惜杜鵑花爛熳。注云:“在席各飲三杯送春。”
曹顒聽著這注詞耳熟,不知為何想起“三春過後諸芳盡”這句話,心裡隱隱有些不自在。秋娘為人纖細敏感,也覺得這“訴於蒼穹”幾字過於悲切,神情中露出幾分憂慮來。
寧春最是有眼色的,知道這是心肝肉沒掣到好籤子心裡犯膈應,當即笑著道:“這女兒家家的遊戲,實在是文縐縐的沒情趣,咱們還是擊鼓傳花,講幾個笑話聽聽,保準大家肚子疼!”
眾人都笑著應了,因一時之間找不到鼓,就用了個小酒罈代替,又取了一支絹制的梅花。寧春先轉過身,背對大家,隨後用筷子,擊打起酒罈來,口裡還振振有詞:“傳花傳花,傳到誰家?傳花傳花,各個別拉!”
這梅花在眾人手中過了兩圈,寧春還沒有喊停的意思。永勝實在是不耐煩了,伸手推他。偏偏這時寧春道出“停”字,梅花正落在永勝手中。
永勝正要在寶雅與曹頤面前賣弄,笑著喝了一杯酒,心裡卻有些犯難。平曰間在朋友中說起的笑話,哪裡適合在女兒家面前講起?怕是大家還沒逗笑,自己就要落得個輕浮的評語,那可實在是得不償失。為求穩妥,還是講了個古書上看到的中規中矩的舊笑話:
有甲乙兩人,打算合本做酒。甲對乙說:“你出米,我出水。”乙問:“米若是我的,如何算帳?”甲回答:“我決不虧心。到酒熟時,只逼還我這些水罷了,其餘多是你的。”
眾人齊笑,都道那甲卻是不虧心的,不過是黑心罷了。接著,是永勝轉過身“擊鼓”,梅花停在曹頌手裡。
曹頌哪裡會講笑話?抓抓後腦勺,想了好一會兒,想到宗學裡聽來的一則笑話:
有個新媳婦初拜堂,就產下一個兒子。她婆婆嫌丟人,趕緊抱走孩子藏起來。新媳婦說:“早知親孃如此歡喜,家中大的、二的,何不一發領來?”
這笑話雖是可樂,不過眼下講來,還是不太妥當。大家應付著笑幾聲,反不如剛才永勝講時熱鬧。
夜已深了,大家都有些睏乏,又說了兩句話,就各自回去安置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