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史載,天元大陸三百多年前,格局恰如當下,州與州之間相互防備,各自為政,索性實力相對平均,又講究中庸之道,無為而治,戰端難啟之下,那一時期也算是一片祥和,誰料天降大禍,異族入侵,無法擰成一條繩的政權,被逐個擊破,分崩離析,朝夕之間,神州陸沉,就在即將滅亡的時刻,長期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們,終於達成了共識,推舉出首領,率領最後的軍事力量進行反撲,並最終將異族趕出了天元大陸,本是可歌可泣的故事,卻在最後橫生波折,受權力誘惑的首領,於慶功宴席上舉起了屠刀,傳承幾百年的世家貴族,功臣將領,皆未能倖免,承諾歸還土地的約定自然也被廢棄,如此之後,迎來了天元大陸第一個大一統的王朝,同時也埋下了復仇的種子,經歷一甲子的休養生息,得位不正首領,終於是受到了上天的懲罰,雷霆之下,連同著被其收繳的財富,灰飛煙滅,而碩果僅存的權貴,世家後人,也開始了起義,經歷長達十餘年的慘烈戰爭後,終於收付了故土,並延續至今。
對於這段流傳甚廣的故事,渡航僧人並不陌生,不說是聽出了老繭,但至少也算是耳熟能詳,如若不是坐到了主持這個位置,或許也接觸不到關於那個時期的隱秘。
望月寺的核心傳承,名為大慈悲法,又被外界稱為祈福術,三百年前,得益於此術,使得方圓百里的人們度過了饑荒,傳聞可通天庭,與神人交流。
剛入寺那會,尚是一小沙彌的渡航僧人,就曾幻想著,日後學到此法,成為被人們稱頌的高僧,載入史冊,哪怕只侷限於此地。
可六根不淨,何來大道可言,更別提接過衣缽了,昏昏碌碌過了好些年,不過是一普通僧人的渡航,自然沒資格參與寺院的祈福大典,失心落魄之下,獨自來到山澗懸崖,因為方向相反,照常理而言,無論是恰逢盛典,亦或是想要觀景,都不會來到此處,卻不曾想,人生髮生了轉折。
直到此刻,渡航依然記得那會的場景,天際才剛矇矇亮,霧氣正濃,鬱郁芳草上仍掛著露珠,初春的凌晨夾帶著絲絲涼意,有些沮喪的渡航,來此目的很明顯,無非圖個清靜而已,穿過寂靜的樹林後,印象中的群山環繞,突兀的出現了一個修長背影,對此,有些不解的渡航,帶著疑惑上前說道“施主若是為觀禮而來,可是尋錯了地,眼下尚早,不如由小僧帶施主過去,如此可好?”
聞聽詢問,一襲青衣轉過身來,五官分明,面帶笑容,沒有想象中的清秀精緻,卻很堅毅,尤其是一雙龍眉,彰顯出一股權貴之氣,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渡航,然後說道“人有百樣,景有所別,倘若恆定,無標新立異,小和尚,你們哪來的飯吃?”
渡航當時沒能理解對方說的話,只是覺得嗓音很有吸引力,見對方說完話之後便打算離開,也不知是福靈心至,還是鬼迷心竅,鼓足氣力喊道“香火錢!”
也算是潛移默化吧,無論是上山觀景,或是敬香拜佛,內心圖安穩,都會孝敬一些錢財,寺廟本身是沒有強制收費的規矩,大多都是出於香眾自願,青衣男子是知曉的,突然被喊了那麼一嗓子,身形一頓,隨後轉過身有些玩味的看著渡航,沉思片刻後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向渡航拋了過去,“小和尚,有種,我很看好你,相逢即是緣,今天沒帶錢,湊合湊合吧。”
渡航慌忙接過,只見冊子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如來神掌。
再回過頭時,青衣男子已然消失在視野之內,渡航渾渾噩噩的回到寺院,正待好好研究手中的功法秘籍,主持當晚就尋了過來,詢問了一下早上的經歷,渡航原原本本的複述了當時的情況,秘籍那一檔子事自然沒提,交談過後,主持覺得渡航很有天分,於是收為弟子,親自教授佛法真諦,資源的傾斜,主持的教導,最終讓渡航如願以償的接過了寺廟衣缽。
而大慈悲法,則是老主持圓寂之前才親口所傳,初聞此秘時,渡航自己都是懵圈的,一度認為是師傅神志不清所導致,直到後來親身經歷之後,方才明白當初青衣男子言語的另一重意思,心心念唸的傳承,即是謊言,又是證明。
傳聞天元大陸曾有過短暫的修真時期,各種飛劍法寶層出不窮,神通可貫天地,所謂的異族,也並非如記載中,是不同膚色的人群,本就是生活在這片大陸的其它生靈,不過後來,天地發生異變,靈氣枯竭,以至於時代崩毀,關於這個說法,有兩個結尾,一是無法扛過歲月的沖刷,如同正常人老死,二是避世,亦或是已經開闢通道,離開了此界,隨著時間推移,無論是哪種說法,都未有相關的證據,也就慢慢的淡化了。
湧現出的奇聞異事,也都被佔據當地的宗門,奉以祖先或是上天之能。
渡航僧人便掌握著這麼一條:望月寺的建立,源於三百年前,途經此地的一位苦行僧,冥冥中得到佛祖點化,停留於此,付出餘生以作代價,換取上天憐憫,解救處於生死邊緣的貧苦大眾,於是便有了春潮。
實則,一名法號普惠,修煉略有小成的佛門弟子,路過此地時,見昔日的城池,已是破敗不堪,內裡空無一人,死氣沉沉,只餘著倒塌後的殘木斷石,感受到些許遊魂氣息,遂停留此地,誦唸往生咒,以助解脫。
一天後,普惠停止了誦經,緩緩睜開了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名身著黑袍,對坐著的男子,許是太過專注,未曾察覺吧,普惠暗想著,仔細觀察之下,只見男子鶴髮童顏,堅毅的面容上,透露著來自上位者的威嚴,深邃的雙眼彷彿帶有莫名的吸力,讓人不敢與其對視,考慮到年齡及修為,普惠本欲上前行禮,對方卻是先開了口“汝修行欠佳,修心尚可,念及功德,賜汝一樁機緣,切記需善用,否則萬劫不復,在此靜待三日即可。”說完便消失在眼前。
震驚之餘,心知遇到高人的普惠,站立良久後回到原地,誦經聲再次迴響開來。
三日後,本是晴朗的天空,烏雲突至,恰好覆蓋了普惠的上空,緊接著滂潑大雨落下,盤坐於地上的普惠,身後傳來了一句冷漠的詢問“你便是使者?”
回頭望去,只見一名約十四五歲的少女,站立不遠處,雪白的面板加上一襲白衣,堪稱天合,烏黑的長髮,一雙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繁星,適中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猶如嬌豔的花瓣般嬌豔欲滴,猶如天人渡凡來,脫俗已久的普惠一時也陷入沉淪,待回過神來,先是面帶歉意的見完禮,方才說道“受前輩囑咐,等候此地。”
少女微微鄒了下眉,隨後說道“每年這個時間,必按時奉上貢品,勞煩使者轉告尊駕,三百年之約,還望遵守。”說完,少女便轉身朝著大海走去。
結合前後,普惠大致猜出了答案,也是此時才發現,降落的雨水,竟是未能落到少女身上分毫。
猶豫半響之後,普惠順著少女的腳印尋了過去,只見平靜的海面,突然騰起滔天海浪,在普惠驚心膽破中,拍打於海灘上,緩緩褪去後,餘著一地的箱子和大量魚蝦。
待天空再次迴歸于晴朗,普惠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檢視,靠近之後,充裕的靈氣撲面而來,所謂機緣,便是年復一年,海量的修煉資源。
普惠心性善良,自然沒有獨吞的念頭,回到百餘里外的寺廟,向主持稟明此事之後,從此便有了望月寺,隨著靈氣枯竭,各州開始互相攻伐,伴隨著大量逃難人群到來的,還有之前那名少女,重新協商之後,蘊含靈氣之物,變成了奇珍異寶,而倒塌的城池,也在望月寺與難民的共同努力下,重新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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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照常到來,戒嚴仍在持續。
昨天還極為熱鬧的街面,如今除了移動的鐵甲,跟來回穿梭的騎兵外,再無其它,皆是被勒令著閉門掩護,等待軍士上門查驗,一概店鋪也是如此,沒關係的就不用說了,而有關係的自然就更不用說了。
霍二從居民家中走了出來,神情萎靡,臉色略顯蒼白,原因無它,昨晚那一團‘雲爪’出現之後,他們便接到了命令:排查所有外來人口。
起初,霍二內心是拒絕的,開什麼玩笑,這幾日湧進城的人,最低也有個好幾萬吧,就這麼點人,排查談何容易?
霍成也是這麼想的,於是拱手向傳令兵問道“敢問大人,究竟是何事?”
傳令兵搖了搖頭說道“具體情況,我也不知,但是全城駐軍都出動了,咯,只要見到這二人,大聲呼叫即可,自然會有友鄰幫襯,聽好了,哪怕只是發現,未能逮捕,都是大功一件,可若是轄區內未排查干淨,被人瞧見了,不光是要掉腦袋,家人興許也會被牽連,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說完遞給霍成一張畫像,隨後策馬往下一個路口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