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摩城以北,便是冥海,而葉庭雪他們所要去往的流離之地,便在這冥海的東北方向,所以要至流離之地,冥海則成了他們的必經之地。
葉庭雪同迦陽打聽好這些訊息後,又在城中為迦陽置辦了兩套衣衫,他便終於得以褪下那身做聖靖王時所著的月白袍子,換上如今身上這襲玄青色的勁裝,腰間還繫了一根同色的腰帶,細看這衣衫的衣襬上繡著一隻飛蝠。
葉庭雪打趣他說,這下子倒是實實在在的變作鮮衣怒馬的江湖俠客了。
迦陽倒是很受用江湖俠客這個稱呼,畢竟他從小到大的心願終是實現了一半。
他們行至城外數十里,見眼前是一方木橋,橋下是溪水潺潺,水車不知疲倦地轉動著,在水面上濺起大小不一的漣漪。
道路兩旁皆盛放著不知名的各色野花,色彩絢麗斑斕,香氣襲人,叫葉庭雪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橋的那頭應是一方村落,我們需得走另一條路。”迦陽放眼望去,只見小橋對岸是鱗次櫛比的房屋,眼下正值晌午,各家各戶炊煙裊裊,顯然不是他們的去處。
葉庭雪點點頭,“那條路看上去有些陰森可怖了,也不知是通往何處。”她話音才落,本想同迦陽商議兩句,卻不想迦陽忽然喝了一聲。
“出來!”迦陽眸射寒芒,高聲說到,“別逼我出手。”
葉庭雪本甚為疑惑,但聽迦陽如此說,便知道有人暗自跟蹤他們,自己注意力分散在尋路之上,竟是毫無察覺。
果然,迦陽此言一出,便見一人從他們背後的大樹旁垂著頭,緩緩地移動步子走了出來。
葉庭雪定睛一看,那不是桑塵又是何人,她出聲喚他,“桑塵?你怎會在此處?”方才清晨不告而別,而眼下又為何會暗地裡偷偷跟蹤他們?葉庭雪想到此處,不經意間多出幾分防備之心來。
“你跟蹤我們有何意圖?最好從實招來。”迦陽平生最恨人欺騙自己,說這話時,眸中的威嚴不可逼視,與他的兄長慕山有幾分相似。
“我……我……”桑塵走至他們跟前,十分膽怯地開口,但一句話說了半天也沒道出下文來,他此刻內心是極為害怕的,他怕面前的迦陽會像那日在聚香樓中對待那壯漢一樣,將自己的骨頭折斷。
“說!”迦陽不相同他在此耗費時間,“你今晨不辭而別,現在又來跟蹤,究竟有何目的?”
“我……我其實,今晨是已經要離開了,可是我聽見你們在賬臺前同掌櫃的談話,說要去尋無葉之庭。”他抬眼看了看葉庭雪,卻避開迦陽的眸光,“我這才跟蹤你們的,我想……我希望你們能收留我,帶我同去無葉之庭。”
“你跟蹤我們就是為了找到無葉之庭?”
“你為何要尋無葉之庭?”葉庭雪見迦陽氣勢太盛,將桑塵嚇得瑟縮在原地,便想為他解圍。
“我……若是能找到無葉之庭,是不是就能找到我以前的家了?”他猛地抬首,那隻蒙塵的灰藍色鹿眸忽而閃爍起一道光亮,那是葉庭雪自見他以來第一次覺得他對這人世並未完全失望。
“你的家?你起初不是說你已經沒有家了嗎?”葉庭雪秀眉輕蹙,並不明白他所言何意,亦或是說他實在是過於思念家鄉而出現了幻想。
“是啊……我已經沒有家了……”桑塵似驚醒一般,眸光霎時間便黯然了下去,“我沒有家了。”
迦陽見他情緒不穩,且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你且說說你的家是如何沒了的。”雖在旁人看來讓人自己揭開過往的傷疤過於殘忍,但迦陽卻真切地欲將他從過往的痛楚中解救出來,而這第一步便是要讓他重新面對。
桑塵似是沒有想到迦陽會如此問他,他當即一愣,又哽咽著說緩緩道來:“從前的家我不記得在何處了,我只記得我從小就瞎了一隻眼睛,而這一隻你們所見的又偏是同村裡其他人都不同的顏色。”
“所以,村子裡的人應是拿著當作理由排斥你?”迦陽已是猜測出了一二。
桑塵點點頭,“不錯,他們將我當作怪物,要趕我出村。”他說著,抬起手來擦乾從眼中淌下的淚,“我不願受他們的欺辱,便獨自離開了村子,流落在外直至今日。”
“那你的父母呢,他們可還安好嗎?”葉庭雪想,他這般想要尋到當年那個村落,找到自己的家,除了還在世的親人,應是沒有別的緣由了。
“我不知道。”桑塵搖頭,對從前與家中有關的事記憶全無,“但我總覺得我想要回去,找到曾經的家,回去看一眼。”
“但你並不記得自己來自何處,所以聽說我們要去無葉之庭便悄悄跟來,希望跟著我們找到那裡。”迦陽一言道出桑塵心中所想過,“若是我們沒發現你,你怕是會一直偷偷地跟著吧。”
桑塵知道此時再撒謊已是沒有任何作用,只能吐露真言,才有可能讓葉庭雪他們帶著自己一起上路。
於是,他承認迦陽所言,但卻又道:“我並無惡意,我只是太想……太想找到無葉之庭,但我怕你們不會同意讓我跟隨,所以才想出這麼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