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似墨般濃重,天穹上的星子卻仍舊盈亮,像是在為行路之人照耀前路,順著朔摩城的街道一路向上,除可觀巷弄之間的燈火如晝,還能悄然窺見湖畔水榭中的衣香鬢影。
葉庭雪被迦陽推著緩慢地行在這街市之上,她只覺今日天上這輪明月好似將江水之中滾過,浸溼了周身,落下的月光是輕盈而極盡溫柔的。
她同迦陽一路談論著有關這九華洲的種種,而桑塵便始終跟在他們身後一丈距離之外,方才在酒樓中的談論,讓他似乎是從心底裡覺得他同他們並不是一路人,所以不敢向前。
他們朝著桑塵所說的賽舞之處前去,還未走至目的地,便已經見到了這空前盛況,賽舞的擂臺被來往的觀看的百姓圍堵的水洩不通,大家都恨不得再用些勁能夠努力地擠到那最前方去,一睹賽舞人的風采。
“今年來的人……似乎格外多。”桑塵聲音微弱地在他們身後說到。
迦陽回過頭去,“是嗎?”方才在酒樓之中,雖與他所持觀念大不相同,但迦陽卻並不在意,現下與他同行也沒有一絲的不自在。
桑塵微微一愣,隨即緩慢地點了點頭,“以前,沒有這樣多的人。”
迦陽聞言後細細思索了起來,放眼望去,所來之人除了城中的百姓,還有許多外地人,迦陽甚至還在人群之中看見了一些五大世家的弟子,不,應當是四大世家了現在。
他們的衣裳各有特色,一眼便可認出。只是司徒家被滅門的訊息過了這些時日應當早已傳遍天下了,其餘四家的人此時難道不該是聚在一起商討此事,怎會出現在此地觀賞賽舞?
迦陽心又不解,隨即又想到難道今日在這九華洲將有大事發生?
葉庭雪沒有在意他們在談論什麼,也就不知迦陽此刻所想,她只全神貫注地看著眼前興奮雀躍的人群,雖然她並未瞧見那擂臺之上的賽舞,但這濃厚的氛圍也讓她跟著感受到了因這賽舞節為朔摩城百姓所帶來的歡樂。
“庭雪,可想再上前去看看?”迦陽湊近她,輕聲詢問。
“還是不了。”葉庭雪搖搖頭,她自覺腿腳不便,平日裡多虧這寒玉輪椅,只是在這樣的場合,如她隨身的這般物件對他人而言便是一種麻煩。
“那我們去其他地方走走。”迦陽看得出她心中所想,知她是為了旁人考慮周到,卻又不想讓她過分委屈了自己。
“嗯。”葉庭雪應聲同意,就在迦陽剛剛推著她要轉身離去時,她忽然在人群之中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一襲了黑袍的男子,他身旁似乎還跟著一個緋衣女子,只是他們並未停留,一閃而過叫葉庭雪也沒瞧的真切。
但她仍舊覺著心跳如雷,久久不能平靜,那身影實在是太像他了。
可是,他會出現在此處嗎?
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實在不知是想要見到他,還是不想見到他,若是得以相見,他定然要將自己帶回白澤雪原,那樣自己所要去尋找的真相便會就此遙遙無期。
可是,這些時日以來,她卻也是真真切切地思念著他,只盼著能夠看他一眼,哪怕是在夢裡也是極歡喜的。
她將此番情緒收斂起來,沒叫迦陽察覺,便只當自己方才是出現了幻覺,看錯了人。
她同迦陽、桑塵又在外閒逛了片刻,便回了酒樓,桑塵在迦陽的安排下住進了一間客房。
葉庭雪也隨之進了自己的那間客房,迦陽將她安置妥當後才離去。
只是待迦陽走後,葉庭雪躺在床榻之上,卻是輾轉難眠,眼前不斷地重現方才在街市上的所見,如何也揮之不去。
她不知若是歌鳳缺眼下回了白澤雪原,卻發現她逃了出來,會作何反應?畢竟他曾經那樣多次同自己說,讓自己切莫離開白澤雪原。
可是自己,終究是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她如此想著,便覺心中隱隱作痛,於是伸出手緊緊地攥住錦被,閉上了雙目。
不過,一夜無眠。
次日清晨,葉庭雪睜開朦朧的睡眼時,光亮便自窗欞外照射進來,她下意識地抬起瑩白的腕子去遮擋那微光,耳邊傳來了一陣叩門聲,她猜想是迦陽,果不其然便響起了迦陽的聲音。
“庭雪,你可醒了?”迦陽立於門外,並不瞧門中張望,只是側著身子看向別處,靜待葉庭雪的回答。
葉庭雪點點頭,可又突然想起迦陽看不到她動作,便出聲道:“我醒了,你進來吧。”她昨夜和衣而睡,倒也不用麻煩迦陽,只是需得迦陽從她將床榻上挪動下來。
迦陽端了一個裝著清水的銅盆,擱置在了屋內的圓桌上,他擰了帕子又端了清水為葉庭雪梳洗打理,倒像是做起了平日裡夏桑春生她們所做的事情來。
“多謝。”葉庭雪將面龐擦洗乾淨後,將帕子遞迴給迦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