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后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收斂那一身的氣勢，轉眼看向雲素語，“素語，你今日出門也用過膳了？”
雲素語可以說比雲素兒還駁皇后的面子，至少雲素兒還將糕點放在手中，但是雲素語嚐了一口便放在面前的玉碟中。
聞聽皇后的問話，少女淡淡一笑，“不曾。”雖是簡單兩字，卻不見絲毫怠慢。
雲思音皺眉，“那你為何不吃？難道這廚子做的東西真不合你口味？這可是本宮特地吩咐他做的……”皇后的語氣冰冷，似乎有些發怒，一再強調這糕點是特地為兩人準備的，似乎很在意雲素語駁了自己的面子。
雲素兒覺得空氣都有凝結，心道這次前來就是為了討好皇后而來，雲素語可別砸了場子才是！忙開口道：“姐姐，姑母這是關心你我，既然您出門晚些沒有用膳，那便將糕點吃下，以便果腹啊。”
好笑地瞥了一眼雲素兒，少女對皇后恭敬開口道：“太鹹。”又是短短的兩字，雖也不見怠慢，但意思卻耐人尋味，分明是甜品，怎麼會鹹呢？
“大膽！桂花糖蒸慄糕本就是甜品，自當是甜味的，怎會鹹得發苦？身為皇宮御廚怎麼會連糖和鹽都分不出，素語，你這擺明就是不給本宮面子！”
皇后勃然大怒，伸手啪地一聲拍在玉桌上，護指在玉桌之上發出嗤的一聲響，讓人心肝也為之一顫，周圍的近侍宮女慌忙跪下，企望自己的主子息怒。
雲素兒也趕忙起身行著半跪之禮，雲素語雖不會，但有樣學樣，跟著雲素兒跪下。雲素兒眼中一絲憤恨閃過，這雲素語怎地之這般大膽與皇后說這話？即使她們叫皇后一聲姑母，但也不能忘了，那是皇后！是需要迎合而不是拂面子！
“姐姐，您就算再不喜歡皇后娘娘賜的點心，也不該這般說話！這糕點分明就做的很好！姑母莫要生氣，姐姐平日在家野慣了，說話總是這般，還請姑母恕罪！”
一番話，既為不懂是的嫡姐求情，又表達自己對皇后的依順，還不著痕跡地損了雲素語，雲素兒覺得自己這麼做簡直天衣無縫。
然而皇后依舊冷著一張臉，看著地上半跪著的兩人，緩緩問道：“那糕點可好？”有些歲月痕跡的眉眼帶著一種上位者的威嚴，直壓得人喘不過氣，雲素兒不敢怠慢，忙回答，“娘娘特地準備的，自是最好的。”雲思音沒有說話，轉眼看向一旁的雲素語，似在等她回答。
“確實鹹。”雲素語語氣平淡，與她而言，這幾個字就是在陳述事實，沒有殷切的附和，也沒有目無尊卑，不卑不亢，寵辱不驚。
一時之間，氣氛驟然沉默，皇后眯了雙眼，眼神在雲素語和雲素兒之間流轉，宮女和近侍依然跪著，沒有皇后的批准，他們也不敢貿然起來，被眼神光顧的雲素兒只覺背後冷汗直冒。
她平日裡的窈窕婉約都是裝出來的，實際也是善妒易怒之人，好在她一直隱藏的很好，並未過多在人前暴露本性，而皇后同樣如此，溫柔賢淑也只是表象，此時一發怒，被她帶著冷意的眼神掃在身上，頓覺暗芒在背，卻不敢動彈分毫。
雲素語其實也有苦說不出，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就已經還剩10字了，天色尚早，10字怎麼撐到出宮！
突然，皇后輕聲一笑，似是雲開霧散，春風拂過大地，解開了冰雪的封凍，將芒刺根根拔起，人終於放鬆下，只聽她道“素語，快些起來吧，既不喜歡吃不吃便是，何必這麼生分，來，坐到姑母旁邊來，讓姑母好好看你，長這麼大了，姑母還只在你八九歲的時候見過你呢……”
暗暗挑眉，雲素語心下立刻明白過來，原來皇后這是在試探她和雲素兒呢，顯然，雲素兒的一味奉承並未討得皇后歡心，反而云素語直言不諱和不卑不亢的態度更得皇后的欣賞。
依言起身，行到皇后身邊坐好，任由皇后拉著自己的手，滿含笑意地左看右看。身旁的小丫鬟芷蘭也為自家小姐高興。以前小姐總是被二小姐欺負，現在小姐懂事不少，再也不會被人隨便欺負了。
反觀雲素兒還在地上跪著，沒有聽到雲思音叫她起來，所以並不敢起身，心下也明白方才皇后的試探，心中雖不停暗罵雲素語記恨雲素語，卻沒有辦法。
偷眼一瞧上方兩人的互動，心下更是嫉妒，又想說些話來討好皇后，挽回自己的形象，又怕貿貿然張嘴惹的皇后更加不高興，只得閉嘴，維持著半跪的姿勢。
今日雲思音招兩人進宮，本就存了看誰更適合做太子妃這樣的心思，雖然皇上已經下旨，給雲素語和君逸軒定了娃娃親，但這並不妨礙皇后自己選擇心儀的兒媳，即使皇上下旨，只要皇后在他耳邊吹吹枕邊風，換一個兒媳也並非難事。
畢竟娶妻當娶淑女，當年定下娃娃親時誰能知道那人以後會長成什麼樣？想來皇上也默許了皇后的想法，否則就算再怎麼吹枕邊風，又怎能敵得過他的金口玉言？
雲素語目不斜視，任由皇后左看右看，雲思音伸手將她的鬢髮執起，別在耳後，雲素語淡淡一笑，仿若枯枝之上一夜之間開滿的桃李花瓣，看的閱盡六宮的皇后也微微一震，心中驚歎。
天人之姿更兼難得風骨，品性上乘，不可多得的女子。
皇后又恢復了初時那如沐春風的模樣，執起乖巧侄女的素手，話起家常來。這麼一話家常，時間便過了良久，久到尚且還在地上跪著的雲素兒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要倒下之時，方聽頭上的皇后開口說話，“咦，素兒你怎麼還跪著呢，快些起來吧！”
竟是現在才看到她還未起呢？皇后分明就是故意的！雲素兒又急又惱又妒忌，當下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起身的動作搖晃起來，幸得身旁的貼身丫鬟出手相扶，這才沒有摔倒地上，但仍頭暈目眩了好一會兒。
“素兒快起來，坐下，你瞧本宮這記性，你們都起吧。”雖然說著歉意的話，皇后面上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此番看來是真不滿意雲素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