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國義不解道:“為什麼呀爺爺?”
時家老爺子看著那朵連莖大花,微妙地眯了眯眼睛,說道:“此花名曰‘七心海棠’,雖然名字裡帶著‘海棠’的字樣,但並不是真正的海棠花,而是另一種奇特的品種。這花奇就奇在——它的花期長達十年之久,而且一代只長這麼一株;也就是說,這世間除了這一朵七心海棠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七心海棠了。”
時國義瞪大了眼睛:“這麼名貴的品種,咱們家是怎麼得到它的呀?”
“這就和爺爺剛才和你講的故事又有關係了。”時家老爺子笑道,“因為這花和那部道法秘籍一樣,也是一代代傳下來的。據說,這就是那位姓魏的仙女,在分別時留給我們家先祖的禮物!”
“那這種話豈不是也有千百年的歷史了?!”時國義訝異道。
時家老爺子點了點頭:“不錯。”
“難怪呢,”時國義懵懵懂懂地說道,“我說爺爺你怎麼不讓我碰,原來是怕我弄壞了這朵千百年的名花啊。”
時家老爺子把時國義抱了起來,笑道:“這只是其一,還有一點就是——這朵花雖然看起來很漂亮,但是它的身上,蘊藏著致命的劇毒!如果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就直接去碰它,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
時國義一張小臉頓時嚇得慘白,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了。
“小義啊,你要記住。”時家老爺子語重心長地說道,“凡事不能只看外表,還要懂得透過現象看本質。就好比生長在野地裡的那些蘑菇,外表越是鮮豔美麗的,它的毒性也就越烈。你以後長大了,可千萬要記住爺爺告訴你的這番話啊。”
時國義忙不迭地點頭:“知道了,爺爺。”
時家老爺子“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忽然像變戲法似的騰出一隻手來,那手上已多了一本老舊的冊子,笑道:“秘籍找到了,要不要看?”
“要看!”時國義頓時把方才的驚恐拋到了腦後,伸手去拿爺爺手中的秘籍。祖孫倆玩鬧著走出了閣樓,只剩下那朵嬌豔欲滴的七心海棠,還在那裡獨自綻放。
2.
那是時國義第一次瞭解七重樓,以及自家先祖與萬花谷魏傾城和“拜月居士”時斌之間的關係。後來時國義長大了,思想漸漸成熟,也就沒再把小時候時家老爺子關於神仙世家的故事當真。
再加上當時時局動盪,清政府內憂外患,時國義立志要學成報國,又正巧趕上了光緒帝支援康有為、梁啟超等人的執行“維新運動”,實施新政,便離開了山海關,到京都求學,憑著自己的實力考入了京師國教學院,接受先進的教育,在唯物主義思想的薰陶下,更是不會相信什麼神仙之說了。
不過有一點時國義一直搞不明白,那就是家傳的道法秘籍什麼的,他可以理解那是為前人的封建迷信思想,如果把那書裡的符道拿出來用科學來解釋的話,也未必不能通;但是藏在閣樓裡的那朵叫做“七心海棠”的奇花,還真就像時家老爺子所說的那般,花期足足有十年之長,這很不正常,彷彿它真的不是凡間之物;但要說那真是什麼神仙傳下來的奇花,他卻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了。
時國義對待學問十分嚴謹,這使得他的各科成績都遙遙領先於學院中的其他學子。校方憑此為他爭取到了一個留洋英國的機會,讓他可以到康橋學院進行深造學習。在選擇專業的時候,出於對自家那朵七心海棠的困擾,時國義最後選擇的專業主修方面,便是“植物學”。
思緒拉回到今天,時國義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清華園實驗樓的門口。天上開始下起了濛濛細雨,雨絲綿綿的宛如牛毛一般,隨著一陣輕風拂來在空中飄散著,在學校路邊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朦朧不清。雨絲在頭髮上沾溼了一片,一兩滴雨水順著髮絲滑落,滴進衣領裡,彷彿有人往他身上放了塊冰塊,讓時國義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時國義胡亂地揉了揉被雨水濡溼了的頭髮,把身上的大衣又裹緊了些,夾著包趕緊走進了實驗樓的門。他伸手在牆上摸了摸,才摸到開關,就想起樓道里的電燈已經壞了有一段時間了,只是學校的電工老楊這兩天因病休假在家,老楊的徒弟又回老家探親去了,所以就一直拖著沒有修。時國義無奈地從牆上放下手來,搖了搖頭,摸著黑一路走上了三樓,這對他這麼一個五十來歲的老教師來說可不是什麼容易事,畢竟他那雙眼睛因為長年的做實驗因為壞得差不多了。
找到了自己的實驗室,時國義從包裡取出鑰匙來開了鎖,插在鎖孔裡擰了半天,卻發現沒什麼動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有幾個學生現在還留在這裡做實驗呢,明明已經和自己說過了,可瞧他這記性,只不過就是回家吃個飯的功夫,又忘得一乾二淨了,果然是人老了不中用啊。時國義暗自嘆了口氣,把鑰匙收回了包裡,擰開了門把手。
“老師。”實驗室裡有三五個學生,此時聽見門把擰動時的響聲,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看見了走進來的時國義,便禮貌地叫了他一聲。時國義為人親和,跟學生在一起時也不會端著架子,不像有些教師總是板著個臉不苟言笑,讓人看了就敬而遠之;和他在一起討論學術問題就跟老朋友之間在聊天一樣,既覺得輕鬆,又能學到知識。所以學生們都很尊敬他,對他愛戴有加。
時國義點了點頭,回應了一句:“你們忙。”學生們便又重新把自己的視線投向顯微鏡和實驗報告上了。時國義把包放下,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一塊乾毛巾,擦了擦溼漉漉的頭髮和沾在大衣表面上的水珠,又去倒了一杯熱水,喝了以後才覺得方才淋過雨後帶來的寒意一點點的去除了。
外頭的雨開始下得大了起來,雖然不是夏日時期的那種傾盆大雨,但是也是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窗戶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時國義圍著幾個學生轉了幾圈,回答了他們幾個疑難問題,看看這邊暫時沒有自己什麼事了,便朝旁邊的一扇小門走去。
開啟那扇小門,撲面便是一股泥土的清香和花朵芳香。只見裡面是一間溫室也似的小房間,那裡面只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好幾本已經記滿了的筆記本和幾管鋼筆,正中央放著一個花盆,一朵連莖大花正綻放著豔麗的色彩。
時國義帶上手套,在七心海棠的花葉上細細撫過,彷彿覺得它真的有知覺一般,生怕用太大力會讓它感到疼痛。
他忽然間輕嘆了一口氣,低聲道:“這麼多年了,我還是研究不明白你啊。難道你——真的是從神仙那傳下來的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