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翊將字遞給池縣令,池縣令頓時臉就黑了下來,就猶如高懸朗日的晴天忽現一片陰雲。
因為那字韻完全不一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兩副字並非一人所出,其中定有不可言說的貓膩。
卻不想這池縣令死鴨子上架還那般的嘴硬。
那池縣令還是硬要狡辯:“沒準是這徐桓卿刻意為之呢,賣身契上的字很潦草,沒準是用另一隻手寫的呢,這天下兩隻手都能寫的人很多,而且兩隻手的手跡多為不同。”
池縣令強硬的辯詞讓衙門外的群眾唏噓不已,都只道是池縣令收了鄭德望的錢,便瞎了眼,現在還開始說胡話了。
劉翊知道這一點破綻並不能池縣令徹底死心,便說道:“徐班主說,鄭老爺來妙音閣鬧過,定會有目擊證人,且不防找找那目擊證人,看看那目擊證人如何評說。”
話音剛落,衙門外便有一個男子進來了,向堂上的二人行禮,並說道:“小人那日在妙音閣附近的書局換書,只聽到裡面的鄭老爺說,那徐嫋嫋踢傷了他,要徐班主付兩百兩養傷的錢。事後,我在門口聽人說,是鄭老爺把徐嫋嫋拉進巷子,想強了徐嫋嫋,才被徐嫋嫋踢了的。”
那人正是劉翊派莊善方讓人找的,他知道池縣令和鄭德望不會輕易罷休,便讓莊善方在城裡打聽事情原委,如若真有冤屈,定要找個人證過來,有個人證起碼還有些希望讓場面翻盤。
那男子是與鄭德望有過節的,那男子祖上傳下來的良田被鄭德望以低價強買去了,而那男子身上又沒有什麼一技之長,現下只能做些苦力活兒,正在為生計發愁。
而今知道有了報復鄭德望的機會,且家裡也沒有什麼人怕會被連累了,如果鄭德望真的要報復他,他便死了也是好的,至少能少在這人間受罪。於是那男子無論如何也要讓鄭德望得到些報應。
鄭德望聽那男子說完,便直接瞪著那男子,人氣得都有些發抖,那略微顫抖的手直指著那男子說道:“你!你!你就是一派胡言!定是有了別人的錢,才如此這般胡說八道。”
鄭德望被氣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衙門外的百姓也是極少能看到鄭德望這般的吃癟,便在外面指著鄭德望鬨笑著,嘴裡唸叨著鄭德望還有今天。
堂外走來一個老嫗,華髮如霜般白,身體顫顫巍巍的,只能靠手拄著柺杖走進來,衣服穿的很是素淨,身上散發著一股淡雅的清香,是老年人才用的香料的味道。
她向兩人行,劉翊看著這老嫗行動頗不方便,便攙起了老嫗。只聽那老嫗徐徐說道:“老身見過統領大人和縣令大人。適才站在衙門外聽著,只覺得那鄭老爺和縣令大人您是在顛倒黑白。那日清晨,老身出門買菜,路過巷子口,便看見鄭老爺強行將一女子拖入無人的巷子,便欲行暴,然後那女的反抗,便一腳踢中了鄭老爺的膝蓋,才逃脫。卻不想鄭老爺後來去大鬧妙音閣的時候,獅子大開口,要了兩百兩銀子,這也罷了。但是到了衙門,卻編出了這些話,屬實讓人有些委屈。老身實在氣不過,便上來想替徐班主他們評評理。老身已經八十多歲了,也沒多少年歲可以活了,老身沒必要說違心的謊話。”
這老婦人並不是劉翊請來的,原本就是來看個熱鬧,看到有人站出來說出了真像,便覺得自己也有必要站出來主持公道。畢竟舉頭三尺有神明,自己已經到了耄耋之年,能做些好事便做些,為自己積積福,好來生託生在一個好一點的家族中,安樂一生。
還不等池縣令和鄭德望反應過來,人群中有幾個聲音出現了,說徐嫋嫋是冤枉的,情勢愈演愈烈,超出了池縣令能掌控的範圍。
池縣令知道今日這事敗已經成了定局,便想著法子為鄭德望開脫,畢竟自己這些年收了鄭德望的不少銀子,他們狼狽為奸也不是第一次了。
池縣令僵在那好一會兒,方才假笑道:“這其中定是有人挑撥,讓鄭老爺誤會了,現下誤會解開了,那便好了。現在就散了吧。”
劉翊知道那池縣令定是要包庇鄭德望的,自己金烏衛的身份也不好置喙,且就這樣吧,待回了宮在收拾這兩人。
一切都結束了,劉翊正準備出去,只見外面停著一輛用絲綢覆蓋著的藍色轎子,轎子頂部還用金子塑了個龍頭。他也不知,這燕京城除了他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身份,竟然還敢在自己的轎子頂部裝上龍頭,這是僭越之罪,罪當誅。劉翊再仔細看著正趕往轎子的鄭德望,他頭上帶的簪子上的花紋不是別的,是龍紋。
隔日,皇宮裡便傳出來一道聖旨。
內容是這樣的:池縣令徇私枉法,助紂為虐,削去官職,逐出燕京,子孫三代不得入朝為官。鄭德望聚財斂姿,強娶民女,為禍一方,服飾擅用龍紋,轎攆擅飾金龍,冒犯聖上,罪應當誅,便與月末處斬,家產如有強佔處,查得原主者歸還,其餘充公。
燕京城佈告欄處聚滿了前來看新公告的群眾,叫好歡呼聲一片,訊息就如蒲公英遇風一般。就不該一刻鐘,整個燕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皆上街慶祝,霎時間萬人空巷,這是除劉翊登基以來第一次這般盛大的慶祝,劉翊只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
而世間有那麼多冤案,那些人誰又能似徐嫋嫋一般幸運,能得到當政者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