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餚美酒,流水價端上來,山珍海味,河鮮瓜果,自不必說。
侍宴的婢女穿著胡服,個個俏麗機靈,她們熟識禮節,侍候周到,想必,刺史府是特意訓練過的,也說明,他們常常舉辦宴會。
胤兒也從側廳過來,與尤刺史行禮,並做了投壺,這是他嚴格意義上的第一次參加宴會,最初有些拘謹,但很快就放鬆下來,三矢全中。小小少年,稚嫩中帶著穩重,禮儀周全,鎮定自若,讓沈夢昔深感欣慰。
尤刺史對胤兒更是大加讚賞,毫不吝嗇溢美之詞,直說得天上有地上無,並且還非常巧妙地避開薛家和李家,只提武家的優良基因。沈夢昔看著胤兒與她肖似的面孔,笑而不語。
尤刺史的嫡幼子也近弱冠,與刺史的長孫年齡相仿,二人應對自如,言語有度。
叔侄二人也都做了投壺,眾人紛紛叫好,沈夢昔誇了幾句,特指著那長孫說:“這孩子,玉樹臨風,才思敏捷,這氣度前程,定是要雛鳳清於老鳳聲啊!”尤刺史聽了微微一怔,馬上笑得見牙不見眼,拱手笑說:“這些不成器的子孫,讓殿下見笑了。”
沈夢昔暗自想著,說禿嚕嘴了,把百年後李商隱的詩得瑟出來了。
之後,晚輩都退到側廳,酒席正式開始。
席間免不了行幾輪酒令,都是文人雅士,便做律令,此時正是秋季,便要求每人做一句詩,帶個“秋”字,或與秋季相關。這是最簡單的酒令了,應是低調起首的意思。
沈夢昔雖然讀大學時學過些格律詩,但是要她即興作詩,是沒有底氣的。至於太平公主的底子嘛,呃,似乎還不如她呢。
嚴夫人做了令官,先道:“秋月當空如玉鏡,”,說罷飲盡一杯酒。
清風聽她開口就先說了個“月”字,在身後不滿地輕哼了一聲,沈夢昔悄悄叩了一下坐席,清風安靜下來。
錢世康夫人接道:“秋風送爽繞梧桐。”,說完飲了一杯。
長史夫人做:“秋雲似絮難相倚,”也飲一杯。
沈夢昔接道:“秋葉染紅洛陽宮。”也舉杯飲盡。
接下來刺史幾人也玩了一輪,這幾人個個博學強記,出口成章,做出的詩句,有典故,有出處,押韻對偶,雖是六人即興所作,合起來,卻是一首嚴謹合律的小律,歎為觀止。
嚴夫人早見沈夢昔興趣不大,猜她不擅此道,但公主身份高貴,又是初次見面,那些吵鬧的骰盤令和拋打令也不適合玩,就命人再起歌舞,並換了葡萄酒,上了烤羊肉。
隔壁卻傳來擊鼓聲,還有少年的喝彩聲,也不知是誰做了好詩。
一個崑崙奴從庭院角落走出,端著一個大銀盤,上面是烤好的羊肉,進入大廳,跪在沈夢昔的案几邊,由一個女婢用竹夾將烤的冒著油泡的一大塊羊排肉夾到沈夢昔面前竹盤內,又拿一柄竹刀飛快地將肉切成小塊。
崑崙奴又跪到武攸暨案几前,又一婢女上前侍候,有條不紊。
沈夢昔目光追隨過去,端詳這個黑人,他體格健壯,裸露的面板油黑髮亮,頭髮貼著頭皮編成一條條小辮,因低著頭,只看到嘴唇厚大。端著盤子的手很粗大,黝黑的面板襯得指甲下的白肉很是瘮人。
見沈夢昔打量,嚴夫人有幾分得意地說:“公主殿下,這崑崙奴是不久前,妾的孃家侄子從長安帶來的,若是公主看中,就送與公主吧。”
沈夢昔轉回視線,搖搖頭說:“不感興趣。”
嚴夫人只當沈夢昔是客套,繼續說著:“長安時下,最流行用崑崙奴做家奴,還有些人家用天竺人和波斯人呢,只是都不如這崑崙奴好用,能幹活,還老實。這個,還不會說咱們漢話,有些麻煩,公主著人調教幾日也就好了。哎呀,妾說錯了,公主豈能不知這些,妾是班門弄斧了。呵呵。”
尤刺史卻看到沈夢昔表情不耐,連忙暗示妻子,嚴夫人這才住口,再不提崑崙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