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退出後,弘治皇帝沉思起來。.kudu
八年前,弘治皇帝下決心整頓鹽務,正在推行新開法之時,兩淮鹽司奏報有商人趁為官府買糧之機人偷販私鹽。弘治皇帝當時正想大力改革鹽力,豈能容易此類事情發生,於是批覆嚴厲查處,無論涉及哪位官員嚴懲不怠!
不久後,兩淮鹽司又傳來奏報,鹽城知縣餘升勾結不法商人幾年來走私食鹽一百多萬斤。
弘治大怒,立即批覆斬立決!
現在細細想來,卻覺得有許多細節值得懷疑。自己輕信了淮安府衙和兩淮鹽司的調查結果,只憑他們的奏摺就輕易做了批覆。
正在沉思間,宦官來報:“皇上,三位閣老在外面等候求見。”
“快請他們進來。”弘治皇帝回過神來,馬上吩咐道。
不一會,三位閣老便一起走了進來。君臣之間已共事多年,幾乎天天見面,所以也無需過多的禮節。三人簡單與弘治皇帝見禮之後,弘治皇帝便宦官搬來軟凳,讓他們坐下說話。
劉健看到弘治皇帝一臉倦態,關心的對皇上說道:“皇上您可要注意龍體啊,大明的江山全擔在陛下肩上,您可不要累個什麼好歹。”
弘治皇帝換了一個坐姿,說道:“無妨,朕的身體很好。午朝未到,三位閣老冒雪前來,必定是有要緊事情稟報吧?”
李冬陽答道:“皇上曾經說過,有關莒州的奏摺要第一時間報與皇上知道。今天老臣收到一份奏摺,是兩淮鹽司淮安分司同知嶽炳謙上的奏摺,他啟奏說上次上次彈劾莒州知州梁文盛糧船走私食鹽一案,現已查明事情的來龍去脈,純屬誤會,當即將人無罪釋放,糧船也已啟錨北上。此事老臣與首輔商議過,都覺得此事透著一些古怪,所以我們三人一併前來,請皇上定奪。”
謝遷接過話頭也說道:“陛下,在來之前,老臣也曾看來奏摺。老臣覺得這個看似平常的奏摺,其實裡面包含著諸多可疑之處。”
弘治皇帝從李冬陽手中接過奏摺,開啟隨便掃了兩眼,再加上剛才牟指揮使的稟報,心中已經明白了七七八八。此時不禁對三位閣老的判斷力大為讚賞,正是因為有他們三位閣老的盡心輔佐,朕的政務處理起來才會得心應手。是以,弘治皇帝臉上倦意退了許多,緊蹙的眉頭也舒緩了一些。
此時,他也正想聽聽三位閣老對此事的看法,於是便問劉健:“劉閣老,就由你來說一說此事如何古怪吧。”
“老臣尊命。”劉健接下來清清了嗓子,又恭聲說道:“陛下,淮安分司同知嶽炳謙的這份奏摺與上一份奏摺相隔不足一月,對待莒州糧船走私食鹽案的態度卻炯然不同,上個奏摺一副咄咄逼人之勢,這次的奏摺卻是副息事寧人的面孔。態度差距如此之大,著實讓人起疑。”
弘治皇帝聽劉健如此說,微微點頭,沒有說說話。
劉健接著說道:“還有,陛下下旨要求兩淮巡鹽御史蘇建耕關注此案,朝中馬上有人跳出來彈劾蘇御史,要求其辭職謝罪。分明是想阻止蘇御史調查此案,老臣覺得嶽同
知上這份奏摺的目的也是如此。是以我們三人都一致認為,從朝中到兩淮鹽司有一股力量都在阻止調查此案。”
謝遷補充道:“陛下,鹽稅是朝廷稅收的重要來源,而兩淮鹽司佔全國鹽稅的十之六七,如此重要之地,決不允許有差池,更不許有人向鹽稅伸手。所以我等主張還要繼續調查此案!”
弘治皇帝聽他們三人的敘述後,再次點頭說道:“諸位閣老,就在剛才,牟指揮前來稟報,此案恐怕比諸位分析的更為複雜。”
“更為複雜?”劉健聽聞此言,心中一動。其實他內心早有如此猜測。只是沒有實證,不便說出而已。
弘治皇帝長呼一口濁氣,然後說對劉健說道:“劉閣老,可曾還記得弘治五年,兩淮鹽司上報的鹽城知縣走私食鹽案嗎?”
劉健腦中飛快的思索著當時那件案子,當時正是開中鹽法試行的第一年,弘治皇帝非常重視兩淮鹽務。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曝出鹽城食鹽走私案,弘治皇帝龍顏大怒,為推行鹽務改革順利進行,批覆嚴厲查處,所涉官員一律嚴懲。當時他在內閣排名未尾,劉吉是當時的內閣首輔。對於此案,他是持有不同意見的,但當時內閣由劉吉把持,執意主張嚴辦。在他的影響下,弘治皇帝作了嚴厲查處的批覆。
“老臣當然記得,那個案子中,有十幾人被斬首,鹽城知縣被全家查抄,我記得當時共抄出白銀七萬多兩。”劉健努力回憶道。
弘治皇帝長嘆一聲,說道:“不瞞諸位閣老,剛才牟指揮就他這些天來探聽到的此案的訊息稟報於朕。朕才覺得此案與八年前的鹽城一案有很多相似之處,也有很多可疑之處。是朕當年太年輕,做事過於草率,可能釀成了一樁冤案。”
三位閣老聞言,立即跪倒在地:“皇上何出此言,即便此案有誤,也是臣等有錯,皇上何錯之有!”
弘治皇帝看著跪地的三位閣臣,趕緊說道:“諸位閣老快快平身,此案與諸位沒有關係。是朕有錯,既然有錯,朕就要改正。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接下來,弘治皇帝把剛才牟斌稟報之事,複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