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水深處,紅妝少女手裡的竹篙左一劃右一劃,小竹排就在她的左右作用下平穩航行著。劉夢龍這才明白:原來竹篙撐不了的地方要這樣處理!
“你叫劉夢龍,對啵?為什麼叫這個名字?你媽生你時真的夢見了龍嗎?”紅妝少女俏皮地望著劉夢龍,等待著他的回答。劉夢龍又說不上話來了,他平時挺會說話的。想了半天,他才說:“爺爺沒講過,我不知道。”紅妝少女也不深究。過了一會,她又說:“你怎麼不問我的名字?”
“我怕你不告訴我。”劉夢龍本來說的是一句實話,可聽起來卻有點調皮。紅妝少女咯咯歡笑,笑罷說:“我偏要告訴你,我叫楊如煙,江湖綽號雪山飛虹。”
劉夢龍搖搖頭,說:“我只聽說過雪山飛豹,沒聽說還有個雪山飛虹。”
“見識不淺嘛,還知道雪山飛豹!那是我爺爺。”
這下劉夢龍瞪大了眼睛,雪山飛豹名冠巴蜀,沒想到眼前這少女竟是他孫女他聽伍先生說過,雪山飛豹是大雪山上的一位狠人,沒有哪位高手在他手上討過半點便宜。
“如煙姐姐,聽說爺爺功高如神,是真的嗎?”這傻小子不傻啊,楊如煙暗忖:紅衣姐姐一下子變成了如煙姐姐,人家的爺爺成了他嘴裡的爺爺,是在記得意討人喜歡?
楊如煙也怪,平時哪個男人多看她一眼,她都要想辦法找點捉狹事捉弄人家一番,如今這傻小子姐姐來姐姐去的叫得恁般親熱,兩眼又直勾勾地望著她連眼珠都不轉,她卻沒有一點討厭的感覺,反覺情緒特別愉快。聽他問起爺爺,就答道:“我們楊家世居雪山,到我爺爺這一輩,和牧家、吳家聯手開創雪山派。牧家掌管金針堂,吳家掌管金刀堂,我們楊家掌管金劍堂。爺爺的武功,實際就是金劍堂的武功。”
劉夢龍聽得直咂舌,他曾聽聞過雪山派,實力原本在中原各派之上,後來衰落了。近十幾年來除了雪山飛豹和金銀雙劍,很少聽聞其他人物。一個吳天雄獨自下雪山,就在江湖上闖出了奪命刀王的赫赫威名,看來雪山派辦事不來虛套,不然怎會有“奪命”的名號?聽楊如煙說來,她竟是雪山派的傳人,難怪那老頭說要“滅掉你這兇名昭著的紅衣小妖女”。劉夢龍想著想著,心裡打了一個寒噤,他要不是雪山派弟子,現在和一個出手狠辣的小妖女坐在一條小竹排上,這是多麼危險的事噢!當然,他所見的事實是不符合這個概念的,他親眼看見楊如煙放過了眾多對手,並非嗜殺成性,倒是那些俠義道的老英雄們兇性畢露,看不出半點善良本性。他心裡七上八下,臉上也陰晴不定,楊如煙明顯感覺到了,便問:“怎麼?擔心我算計你?”
劉夢龍心思被她說穿,臉上騰地一下又紅了起來。他望著楊如煙那張畫兒似的杏仁臉,看著那弄風楊柳般婀娜多姿的身段,還有那雙打敗過眾多豪強的潤玉般的纖手,緩緩搖頭。
她會不會逼我說出刀法呢?不會!劉夢龍在心裡肯定,因為刀法本就是雪山派的,他也是雪山派的,雪山派肯定不會搶自己的東西。自從得到這套刀法後,武林中人個個都來搶奪,只有如煙姐姐不搶,還一直幫著我。如煙姐姐是武林中最好的人。劉夢龍在心裡用一個最簡單的事實,解開了那一串煩人的問題,他突然感到楊如煙是那樣親切可愛。連日來,自己迭遇兇險,性命攸關之際,總是楊如煙趕來相救。他痴痴地望著這位風華絕代的武林紅顏,目不轉瞬,心神悠悠,不知飛到哪重天上去了。
楊如煙想到這傻小子要回雪山了,送走他自己就灑脫了,不禁有幾分欣然,一絲甜甜的笑容久久盪漾在粉妝玉琢的俏臉上。這分笑容進一步襯托了那份美麗,劉夢龍越發看得痴了。
楊如煙見劉夢龍只顧盯著自己的臉,嬌嗔道:“傻小子,老看著我幹什麼?”
“姐姐好看。”劉夢龍夢囈般幽幽道來,頓時驚覺到自己失態,不禁面紅如血,窘得無地自容,把一顆大好頭顱幾乎扎進了胯下。
楊如煙燦爛地笑著,她感到格外開心。自出江湖以來,她對自己的美當然有信心,見過她的男人誰的眼睛不是直勾勾地看她?但那些人都知道她不好惹,避之唯恐不及,誰來獻殷勤?她過去成天在家裡陪著奶奶,父母經營金劍堂,幾乎沒時間管她。在老龍頭下初見這傻小子時,她就有一種感覺,那是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她感到這小子很可憐也很可愛,當這小子驚了她的毛驢後驚惶失措,她很想拉著他的手給他一點安慰。如果這小子不是碰巧得到七絕刀法,一切也就過去了,偏偏刀法被他學得,她必須按照爺爺的吩咐跟蹤保護這小子。這是她的宿命,這是她的緣份,她楊如煙信緣份。
“如煙姐姐,快看,船!快船!衝咱們來的。”
當劉夢龍羞顏散盡再次抬頭時,他驚訝地發現有幾艘快船正順流而下,直朝他們衝來。
楊如煙正在天花亂墜地胡思亂想,被劉夢龍的驚呼喚回魂來,掉頭一看,幾艘快船順著湍急的嘉陵江水有如幾支急箭,直射她們的小竹排。她雖識得水性,畢竟在雪山長大,鍛鍊不多,水裡的能耐有限。
必須儘快上岸!這個念頭在她心裡一閃出,手中竹篙立即象風車一樣左右旋轉起來,竹排在那股旋力的推動下同樣快如星飛箭射。
“嘩啦”一陣水響,幾隻船輾著竹排留下的浪跡漂向下游,楊如煙總算鬆了口氣。可是剛剛放緩速度,又有幾隻快船急駛而來,打頭一艘,船頭上站著的正是岷江船幫老大阮世傑。只聽阮世傑高喊著:“小妖女,本幫主聽說你在陸上頗有幾分手段,因此我專在江上候你。你跑不了啦,乖乖束手就擒吧!哈哈哈!”隨著一陣狂笑,快船越來越近了。楊如煙額上已冷汗涔涔。劉夢龍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從未見楊如煙如此緊張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