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人?”有鏢師問。
夏懷遠肯定地說:“東海變色龍。”他的神色松馳下來,接著道:“這人功夫並不見得有多高強,只是在叢林中極會隱蔽,每每一擊得手便藏了起來,找到機會才再次出手。”
眾鏢師搖搖頭,有人說“沒聽說過。”
“你們當然沒聽說過。”夏懷遠望著遠方:“這人一向只在東海郡做案,由於手段特別,被他嚇死的人比他殺死的人多。”他又對兵丁們喊道:“沒事了,那傢伙既被識破就不會再出手了,大家小心戒備,前方必有一場廝殺。”
夏懷遠心裡明白,面對如此強大的鏢隊,變色龍肯定不是單獨行動。看樣子他只是製造恐怖,真正的較量還在前方的路上。他躍上樹巔,觀察了森林中的形勢,見林梢上到處都有飛鳥盤旋,唯獨他們前進的方向不見鳥影。他知道那裡必有埋伏,於是指揮隊伍繞道而行。
繞道是艱難的,很多地方根本就行不通,須用刀劍斫開榛莽荊棘。那一幫隱伏的劫掠者似乎發現了情況不對,離開隱蔽地,悄悄掩向鏢隊。但無論他們怎麼隱蔽,還是驚動了飛鳥,使鏢隊得到了警示,夏懷遠讓大家著意戒備。
這起行動是平南商會預先安排的,江湖上到處都有這個商會的秘密力量,只是武林中知道的人不多。變色龍早就製造了平南商會,在會中卻無什麼地位,想借這次奪取翡翠西瓜提高一下聲望。和變色龍聯手的是什麼人?領頭的是雲山禿鳩。他們掩近鏢隊,仍在暗處隱伏著。禿鳩看隊伍嚴陣以待,知道變色龍的恐嚇沒有預想的效果,那些鏢師和兵丁仍然戰意很強,不得不小心應對。
隊伍正在戒備中,突然一團黑乎乎物事飛來,迎面的兵丁一槍挑向那物事,還挑了個正著。他們當然不知道這飛來的事物挑不得,一挑就成飛來之禍。那是個巨大的馬蜂窩,被禿鳩用黑布裹著拋來,倘若無人驚動,縱使落地,依然被黑布裹著。這一挑就把黑布挑碎了,“嗡”地一聲,成堆的馬蜂蜇向鏢隊,整個隊伍瞬間就亂了。隊伍一亂,禿鳩就揮眾殺來,一個個武藝高強,都能借助自然物閃展騰挪,竟比八桂鏢局的鏢師強出不少。
夏懷遠的對手正是那禿鳩,這傢伙自己打出的江湖旗號是雲山禿鳩,但誰也不知雲山是哪座山。不過禿鳩倒是名符其實,一臉的鬍鬚,頭上卻是不毛之地,練的又是鷹爪功。其實他不是中原人,是從北方草原來的,取個雲山禿鳩的名號,純為亂人耳目。他幾個兔起鶻落,夏懷遠眼看就要抵敵不住。而鬥場中禿鳩一方並無明顯優勢,幾番打鬥,雙方人馬都有掛彩的。率領兵丁的千夫長還算個臨危不亂的將佐,在捅了馬蜂窩之後,很快能收攏隊伍,幾百弓駑鎖定了禿鳩等人。
“再不住手,格殺勿論!”那千夫長一聲斷喝。禿鳩一看形勢不妙,吹哨一聲,一干人迅速消失在叢林中。
這時馬玉成和袁雲霓已趕到了黑森林的北緣,他倆沒有貿然前行,而是隱伏下來靜觀形勢。林外的形勢並不樂觀,已經有幾拔人馬在這裡窺視,馬玉成不知,那都是平南商會的爪牙。馬玉成知道八桂鏢局進了死亡谷,也不知夏懷遠發了那門子瘋。逢林莫進,古有明訓。大凡黑森林都有未知的兇險,他怎麼能帶著重寶進這樣的森林呢?還是片兇名早著的森林。
“我認識你們,煙波釣客和太湖女俠。”馬玉成以為自己隱蔽得很好,正在心裡埋怨夏懷遠時,不意旁邊不遠處突然傳語,嚇了他一跳。循聲望去,是一棵粗大的樟樹,枝葉十分濃密,聲音就是從葉間傳來。兩人正遲疑間,樹上跳下一個青年男子,十分的魁梧,一身勁裝,手提一杆鋼槍。馬玉成認得那槍,那是南宮世家的斷魂槍,與別的槍不同,在槍頭與槍桿的聯結處,左右多了兩道鋒刃,是獨有的三尖槍。
他們夫婦和南宮世家沒打過交道,不認識南宮家的人,有些愕然地望著來人。那青年男子一笑,說:“我叫南宮雲飛,家族和八桂鏢局有些交情,聽說他們遇到麻煩,特地趕來相助。我早就聽說他們請了煙波釣客助鏢。”
馬玉成恍然,抱了抱拳,說:“形勢不太樂觀,覬覦的江湖好漢不少。”
“我看見了,都是平南商會的人,盡力維護吧。”南宮雲飛笑笑。南宮雲飛是北地英雄,一杆斷魂槍橫掃黃河兩岸。煙波釣客是玉笥老人高足,江南半壁想要勝過他的人不易找到。旁邊還有個太湖女俠,只要八桂鏢局出得死亡谷,他們必能保一時平安。
說話間林梢群島驚飛,平南商會的豪客中有人喊:“快出來了!”於是各找有利地勢盤踞。
翡翠西瓜要出死亡谷了,心存不良的平南商會都高度關注。他們統一聽從蒙得勝的調拔,卻各想爭功,並不能完全一致行動,分成了好幾拔。每一拔都有十幾人甚至幾十人,幾拔人的陣勢不小。可是八桂鏢局和那千夫長也不是吃素的,出來了,首先出來的是一個十人隊,搭著弓駑。任你是大羅金仙,一旦動手,想在十人弓駑下安然無恙也難。第二梯隊出來了,是兩個十人隊,依然搭著弓駑。第三個梯隊出來了,是三個十人隊。接著是四個十人隊組成的第四梯隊。第四梯隊之後才是八桂鏢局的鏢師們護著鏢車,在鏢左有百名兵丁梯次排列,右邊,同樣有百名兵丁梯次排列,而殿後的比前鋒兵威更盛,足足有三個五十人梯隊。防護如此嚴密,這怎麼搶?
平南商會的好手們虎視眈眈,卻不敢貿然下手。鏢隊也覺寸步難行,雙方出現短暫的對峙。
“夏鏢頭,我等來助你。”南宮雲飛揚聲高呼,夏懷遠自是認得他,一招手,示意他們過去。三人進了鏢隊,夏懷遠解下身上的包裹交給南宮雲飛和馬玉成說:“待會打鬥時,你們帶上這個包裹闖出去,到閩中莆田少林寺等我,我和官軍護著鏢車會來找你們。”
馬玉成接過,感覺沉甸甸圓不溜秋的,知是翡翠不在鏢車內,而在這包裹裡。縛在背上,神色有些莊嚴。
那些平南商會的劫客本畏懼官兵弓駑厲害,又見南宮雲飛和太湖女俠,遲遲不敢動手。他們一般都不認識馬玉成,要知這位比太湖女俠還厲害,或許會打消念頭。可是商會嚴令他們必須奪得寶貝,誰奪到了回去是有重賞的,這些人自不甘心空手而回,終於還是發動了。官兵的弓駑不是吃素的,傷了不少人。但財帛動人心,鮮血沒能阻止貪慾,還是有不少人衝破了阻攔,正在逐步接近鏢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