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無言,馬車裡的氣氛詭異一般的安靜。
初錦垂著眸,睫毛微動了一下,稍稍抬頭看了君彥一眼,就發現君彥正用複雜的目光凝視著她,初錦的心顫動了一下,不知君彥是何意。
良久,在對視到初錦探尋的目光時,君彥壓下了眼底的一片波瀾,像是隨口一般地問道,
“蘇赫巴對你很好?”
雖然語氣輕飄飄地狀似隨意,但君彥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被緊捏著,呼吸都緩慢了。
他看見眼前的女子垂著頭,對他的問話沉默了良久,君彥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他這是怎麼了?特意過來就是為了問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即使他知道其實心裡有些在意,但他又有什麼資格問呢?將初錦送去戎狄交換劉將軍的人是他。
君彥眼裡的光芒黯淡了不少,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語氣也淡漠了幾分。
“我只是問一下而已,你不必在意。”
初錦微怔了一下,她不清楚君彥為何要過來問她這個問題,但是她又想不出任何回答,就這樣沉默著,企圖忽視掉君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目光裡有初錦能感覺到的探究和初錦琢磨不透的隱忍。
君彥將眼裡翻湧的情緒悉數斂下,他的聲音平淡而沉穩,就像是在談論什麼無關緊要的事。
“你能活著回來,很好。”
君彥原本是打算將蘇赫巴處理之後,就去戎狄將初錦接回來,他想過很多種初錦會變成的樣子,但他卻又不敢想,是他親手將她推去了火坑。
戎狄人生性殘忍,初錦又是女子,到了戎狄之後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初錦會成為那些貴族享樂的玩物還是任人宰割的奴隸,無論是哪一種都讓君彥徹夜難眠,也讓他害怕地不敢去想。
君彥自己也發現他很奇怪,初錦對於他明明可以算是無關緊要的人,但他為什麼會這麼在意她的安危。
初錦安全回來了,但是卻有了一個對於她來說特殊的人,這個人在戎狄給予她庇護,讓她免受殘害,這樣的人在絕境之中幫助自己的人,自然很容易產生不一般的感情,而且君彥瞭解到,初錦在蘇赫巴的庇護下過得很好,甚至蘇赫巴為了保護初錦被戎狄二王子曾經的手下重傷,任何人在這般的重視之下怎麼可能不動心。
如果初錦喜歡上了蘇赫巴,他一點都不意外,可是心裡不由自主地還是出現了嫉妒,他妒忌蘇赫巴在初錦心裡不一般的地位,雖然這種情況是他一手造成的,甚至他明知道不應該對一個侍女生出這樣的感情。
初錦雖然對君彥突如其來的關心感覺到了疑惑,但還是順著君彥的話回了禮,
“謝陛下。”
君彥張了張口,眼底晦暗不明,
“哈達和我達成了一個協議,只要我幫他除了蘇赫巴助他登上戎狄王位,從此以後戎狄就會臣服於大夏,大夏與戎狄就可以休戰,不會有那麼多人再死於與他們的對戰中,你知道,我必須這樣做。”
初錦的目光閃爍了幾下,她很明白君彥告訴她這件事的意圖,蘇這是身為帝王最應該做的選擇,用一個人的命換來國泰民安邊疆無戰事,這是划算的交易,赫巴不過是權力交易之中的一個失敗者,很快便會被人遺忘,只有她一個人記得,那個人將所有的溫暖給了她,然後死在了她的懷中。
初錦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君彥沒有錯,但任誰都會做這樣的選擇,他只是做了他應該做的,她沒有理由去質疑。
“陛下,我知道了。”
明明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在她說出來的時候卻感覺萬分沉重。
這些當權者們的決定和交易,都經過了很多計算考量,可是終究是有一個人死了。
初錦無法輕鬆地去接受蘇赫巴的死亡,因為他們之間經過相處都已經有了情感,哪怕單單隻把蘇赫巴看做至交好友,她也沒辦法對蘇赫巴的離去嗤之以鼻。
君彥一直緊盯著初錦的臉,但她的臉一直被放到肩邊的發遮掩著,君彥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他在僥倖著什麼,又在妄圖著什麼,他過來說這些話似乎是希望初錦不要恨他。
他不希望她恨她,所以他控制不住自己來解釋,女子臉上的表情他看不到,他的心裡在忐忑,這種拼命想抓住什麼的感覺讓他有一種無力感。
一句話說完,兩人之間又是詭異的安靜,兩人似乎默契地對某些事情閉口不談,都盡力掩蓋著什麼。
“既然這樣,那你休息吧。”
君彥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神略過面前的女子,拉開了車簾走了出去。
君彥離開之後,初錦才鬆了口氣,君彥在車廂裡,氣氛總是格外壓抑,他們之間真的很尷尬,隔閡太深,都不知道除了那些客套話還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