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所說的時間久,我以為大抵不過兩三個月,沒想到他慣會韜光養晦,一養就是整十年。
這十年我一次都沒忘記過阿姐,有時甚至覺得,我在世上,只會對復仇這一件事有所牽掛了。
楚王派人圍攻祁冉,在他力竭倒下之時,不是直接要了他的命,而是讓我接近他,竊取他手上與權臣來往的情報,一舉打得祁冉不能翻身。
接著便是與祁冉一同經歷的事情入夢,還有他的溫柔,他的深情。
我掙扎著想醒過來,卻只能絕望地看著祁冉苦笑:“原來阿膠不願讓我聽到你的聲音。”
然後就是他在我面前被萬箭穿心,緩緩倒下時,對我最後的微笑。
我陡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喘氣,摸到床邊有一隻手,下意識用力攥住:“阿姐,祁冉……”
楚王向來輕佻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抓著我的手叫別人的名字,我可是會吃醋的。”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在祁冉中箭倒地後,我耳中轟鳴乍起,頭疼欲裂,竟然沒出息的昏了過去。
如今我被帶回了十年來棲身的楚王別院裡,身邊只有楚王一人。
我默然鬆手,啞著嗓子問:“祁冉死了嗎?”
“似乎還有一口氣,不過大概很快就會散了。”楚王的心情十分不錯,竟親自扶我坐起來,給我倒了一盞茶。
我抖著手接過,盤算著有賀儒在,祁冉能有多少活下去的機會,不自覺眼淚漫了滿臉,自嘲了一聲,自己恨了十年的仇人,終究將命喪在我的手上。
那也是十年來唯一願意寵我的人。
如今天下唯一愛我的人。
楚王伸手擦去我的眼淚,“嘖嘖”兩聲:“阿膠,你愛上他了。”
我心中本就荒蕪,聽了這話,徒升惱怒,乍著膽子拍開他的手,道:“那又怎樣?我愛上他與找他報仇,從來都是兩回事。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沒錯,從來都是兩回事。
現在大仇已報,再沒什麼能支撐我獨留世間,等我去地府找到了爹孃師傅與阿姐,再去尋祁冉賠不是吧。
思及此,我舉杯一飲而盡,楚王單手支頭,微笑著看我:“可想想還是不甘心。”
我疑惑。
他說:“我把你從七歲養到十七歲,只不過把你放在祁冉身邊幾個月,你的心就巴巴跟著他跑了,那是不是說明,我沒他有魅力啊?”
“誰對姑娘好,姑娘的心就會跟著跑,真好假好,姑娘都知道。”我漫不經心地敷衍楚王,想到如今我倆是獨處,渾身都不自在,於是想出門透透氣。
起身時,頭突然暈了一下,恍惚以為看見了阿姐,不由重新坐倒在床沿上。
楚王沒發現異樣,笑了一下:“敢情你是覺得這十年我對你不好?”
“給我吃穿的好和暖在心上的好,到底是不同的。”我一心要與他嗆聲,梗著脖子沒有鬆口。
其實我是覺得這十年在楚王手底下還不如個寵物,過得頗窩囊,死之前一定得硬氣一回,把形象給扳一扳。
楚王如我幼時一樣來捏我的臉,我身上的無力感越來越明顯,連拍開他的手的力氣都續不上了。
他在我嘴角抹了一下,把手抬起來時,竟沾上了血。
“在你死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想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