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蟲吳剛的離去,讓吳煙倒是束手束腳起來,不知該隨其而去,還是繼續坐陪洛不易,小腦袋瓜思之再三,還是坐在了洛不易旁邊的凳子上,羞羞赫赫。
只一晚,這一晚過後這位洛少俠說不得已然離了陰陽山。
雖然這麼一直側臉看著那位少俠實在羞煞了人,可以後哪兒有機會再碰到如此少年?
洛不易倒也不以為意,第二杯酒才合力約一半就不敢再喝了,默默運轉功法,身心慢慢恢復清明。
“吳煙姑娘沒聽過佛經吧?”
突然洛不易問向一直偷偷看他的吳煙。
下意識搖了搖頭,吳煙的髮絲都因此垂落了幾根掉在額前,復又被她著急忙慌地撩上去,偷眼看了下洛不易見他並未發現,慶幸之餘又有些失望。
洛不易當然不是沒看到,只不過對於少女的心思他可沒打算去猜,趁吳煙不注意輕笑了一下,嘴裡開始唸唸有詞道:“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
自出了妖谷之後,洛不易幾乎很少再念誦佛經,一是因為他現如今已是地級高手,心神安定,加上得自佛屍的神魂舍利,在佛道上的造詣已經用不著他念經鞏固修為;二來他的確沒有太多合適的機會能夠像今天這麼悠悠哉哉,能唸誦經文,旁邊還有個少女坐陪。
若是洛不易衝著一些善男信女佛教門徒唸誦金剛經,定然被其當做生身法師一般對待,然而對少女吳煙唸誦佛經不說是對牛彈琴,卻也不能說是找對了人。
因為吳煙根本沒有聽明白佛經含義,或者說她壓根兒就沒聽經文的內容,只是從洛不易開始開口說話的時候就發起了呆,雙手伏在桌上,腦袋微微一歪置於手背及胳膊上,看著洛不易一動也不動。
金剛實為般若,破壞一切戲論妄執而不為所動,秉持本心方得始終。
少女可不懂得什麼是本心。
於是待洛不易將金剛經三十二章正文,五千一百三十字全部誦完之後,少女吳煙已然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半美半醜的臉龐如此在櫃檯跳動不已的光芒中似乎也沒那麼可怖,其嘴角竟還有口水晶瑩透亮。
好像是往前十數年從沒有今晚睡得如此安心順意。
此情此景若不看吳煙的相貌,倒也稱得上一個天真無邪少女酣睡圖,頗為喜人,但洛不易臉上卻露出古怪之色,他原本猜測那獨眼蟲吳剛是個高手,還坐擁陰陽關,那麼他收養的這個名為吳煙的少女說不得便是這家客棧的秘密關鍵,便用金剛經試了一試,想不到並無半分效果,著實讓他好生失望。
但似乎也無妨,就當做是給少女淨了次心,安了下神。
洛不易將客棧大門關好,插上門閂,任憑外面風雪大作也影響不了這神奇的客棧半絲半毫,令早有聽聞的洛不易也暗呼大開眼界。
油燈終於耗盡了最後一滴油,連同燈芯都燒斷了半截。洛不易輕輕坐回桌邊,靜靜打起了坐,入了定。
一夜無語。
吳煙第二天是被早起的獨眼蟲給叫起來的,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渾身清爽無比,絲毫沒有哪怕一丁點伏案腰痠背痛肩膀疼的跡象,倒像是洗了個熱水澡後接連睡了兩天兩夜,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汗毛孔都是說不清的舒坦。
“那小子走了?”獨眼蟲在確認了洛不易不是什麼歹人後便安心睡了過去,甚至心中竟然隱隱覺得其有幾分可靠。
聽到獨眼蟲的問話,吳煙終於是想起來昨晚的事,下意識看向桌旁,唯有半錠銀子仍在凳子上,哪裡還有半個人影,連那頭昨晚一直趴在地上的白毛驢子都不見了蹤影。
見吳煙這般模樣,獨眼蟲也並未多話,嘆了口氣後將那盆已經沒有半點餘溫的火炭端了去,然後也不忘再提醒吳煙一句:“客人們快起來了,煙兒你也收拾下吧!”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話:“那小子說不定今日還能回來!”
自家爺爺口中的收拾一下是什麼意思吳煙自然是曉得的,往常非常不情願的事情變得有趣起來,回到房間後將帷帽從牆上摘下,戴在頭上後對著銅鏡比劃了大半天,又覺得黑色的帷帽與鵝黃的衣裳好像並不相配,但猶豫了好久也沒將身上衣衫換掉。
萬一那位洛少俠回來後看見不一樣穿著的自己不認識了怎麼辦?
少女心思如天上繁星,明暗交替,閃爍不休,誰又能說得清?
此時客棧內的住客們已經漸次醒轉,帶上行禮乾糧,重新上山尋找那傳說中所謂的機緣,所謂的寶物,哪怕只有丁點幻想他們也絕不會放棄。
但包括洛不易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山腳之下,一夥不知從何而來的人形妖魔已然按奈不住,竟然朝著陰陽山頂攀登了起來。
這陰陽之地,將不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