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一簫一劍平生意,才算不負狂名十五載。
其實劍修在道門只能算作旁支末流。道教大多主修內外丹法,其他修習方式或許也各種各樣,但幾乎沒有主修劍法的,在道門看來劍法乃是輔助,道士佩劍的雖然多,但主要用作裝飾和施法媒介,哪怕可能修習一些劍法也只為行走江湖防身罷了。
修道者為道,為長生,而劍修之法,並非長生之法。
天地有五仙,天,地,人,神,鬼。在道門,入地級者可稱地仙,入天級者可稱天仙,而五州大地上劍修之法只能修到地級,陸地劍仙之說便來自於此。
以普通人百年壽命而論,修者入玄級後增壽半百,進階地級後再增一百,這地仙的壽命極限便在二百五十來歲,哪怕不乏有善養生者壽命長久一些,可也沒有超過三百歲的。
故而待劍仙尸解之後一身修為化為飛灰,付之流水,為道門所不取。
尤其當今天下劍修者並無一人能入地級。
可饒是如此,天下練劍者仍如飛蛾撲火,前仆後繼,可謂一時悲壯。
蜀山範圍內大大小小几十劍修門派,其中有一門派佔據蜀山主峰,名曰劍門,為蜀地劍修公推劍道之魁首,倚蜀峰之險,仗蜀道之難,為二等宗門中最頂尖的存在,若不是劍修難入地級,早就一躍成為一等宗門。
劍修入地級難,其實蜀道也不遑多讓。
龍馬載著洛不易幾乎是逃也似的跑出了青城山,又輾轉來回不知怎麼來到了蜀山腳下,看著那登天似的石階打了個大大的響鼻,撒開四蹄往山上而去。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矣。
瞧那筆直顛簸的山路,峭壁間一腳來寬的小道,不是山裡的常客如採藥人,或是這山的主人如劍門中人,想要上這蜀山還真是個難題。不過這似乎都難不倒一頭白花花的驢子,龍馬踏地極穩,幾乎不打滑,再遇上以它之軀難以踏足之地或是小道斷了一截,便偷偷往四周瞟上一眼,然後嘴巴一咧,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現時已到了容易四蹄踩踏之處。而它背上的洛不易雖是穩穩地坐著,但仍一副半睡半醒的樣子,這時要是醒了往腳下一看,怕是能被這高陡的峭壁嚇個半死,須知這等峭壁連樹木都光溜溜的沒有幾棵。
可既然蜀山之路如此難走,以龍馬的憊懶脾性為何非要帶著無甚自我意識的洛不易到蜀山之上,除了它之外估計無人知曉。
如此這般,在龍馬一路耍賴和“努力”下,一人一驢終是來到了蜀山之顛,而在臺階的盡頭立有一塊劍形石碑,高約三丈,上書“劍門”兩字,一筆一劃,劍氣四溢。
“來者何人!”一聲嬌喝響起。
石碑後閃出一男一女兩名身著麻布打衣的劍門弟子懷抱寶劍在石碑前站定,右手並做劍指在左拳上一搭,齊聲說道:“劍門守山弟子索方、袁婷見過這位朋友,敢問朋友來自何門何派,來我劍門有何貴幹?”
劍門雖是二等宗門,但行事有度,早有一等宗門大氣磅礴的架勢,一般來說在守山弟子自報家門後,來訪之人也會說明自身來歷,雙方算是各自好看,既不傷和氣又賺足了面子,更重要的是能知道對方是來求人辦事的還是來找事兒的,報給宗門也好做個防備。
這不,索方與袁婷按照慣例先自報家門後又等著來訪者自報家門,原以為也就再簡單不過之事。
然而左等右等,一盞茶功夫過去了,兩人所行劍門獨有劍禮都快有些搭不住了,對方仍是沒有半點響應。
看著眼前不遠處騎著白毛驢子,抱著根木棒打著把殘破紅傘的怪人,索方再次問道:“這位朋友來我劍門可是有事相求?”
回應他的卻是那頭驢子不屑的眼神,深吸一口氣,強行壓抑住想要拔劍的衝動。
“朋友若是碰巧路過現在自可離去,我二人就當沒發生過此事如何?”袁婷皺了皺眉,不過到底是女子,比索方要多思量一番,對方看著不像找麻煩的模樣,如此放任離去就好,免得生出口角,顯得堂堂劍門以勢壓人。
袁婷這番話終究是有些效果,龍馬不再給對方翻白眼了,而是四蹄邁開,竟是打算強行撞過兩人,衝入劍門之內!
“好膽!”
“找死!”
索方與袁婷跳起,拔劍刺向衝來的白毛驢子。
然而龍馬猛地四蹄一頓,背上的洛不易被甩了出去直直撞向兩個劍門弟子的劍。
索方與袁婷只是為了制止白毛驢子,而並非真的想要傷人,可此時劍招已出,力已用老,兩人想再收回卻是難上加難。
就在洛不易馬上被刺中的時候,洛不易背後的黑刀自行解開刀身封印,而洛不易則伸手握住刀柄,輕輕一刀隔開了兩把鐵劍,再一個翻身飛起,懷中的木棒被自然甩飛出去,狠狠砸中了龍馬的腦門,疼得它“籲律律”一聲嘶鳴。
而劍形石碑上洛不易迎風而立,雙目緊閉,無雨卻打著一把殘傘,黑刀斜指向下,封帶隨風而蕩,姿態瀟灑,好個耍刀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