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亂雲橋·飲酒
安全會議的召開,使校園秩序好了不少,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相安無事。
學的自然學,不學的自然不學,老師們仍然苦口婆心嘮叨不停。
當學生與大地平行的時候,聞人笑語他們正在與大地垂直,在甬路上來回徘徊,作著射線與線段運動。
宿舍裡的手電筒忽隱忽現,還有嘈雜的聲音,他們就駐足仰望,手電筒晃上幾晃,訓斥幾聲:“某某宿舍,睡覺!”
燈光頃刻熄滅,嘈雜聲也頃刻間煙消雲散了。
這時候,老師們三五群的攢在一起小聲地說話,談論著悲喜憂。
天空的星星在雲層中閃來閃去,偷偷的側耳傾聽著,白楊樹也不停的點頭或者搖頭,地上的細沙微波般的向南蕩去,起風了。
夏園不停的搓臉,聞人笑語將手揣在兜裡,看著武有成凌亂如白草的頭髮,在那貧瘠的黃土高原上此起彼伏。
四下裡一片寂靜,只聽見北風呼呼的颳著,星星也畏怯了寒冷,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只看見白楊樹喝了***似的搖晃著秀髮。
細沙卷在空中矇住了眼睛,他們的衣服如睡袋般的鼓起,涼氣浸透全身,內臟就彷彿在冷水中浸泡似的冰涼,血液也彷彿凍住一般停止了流動。
天氣實在有點寒冷。
“買點酒,喝點!”夏園說。
“好呀,好呀!”小姜說。
武有成沒有說話,他頭髮打散開來,遮住了雙眼,那飽經滄桑的黃土高原上光禿禿的,這是自然界亂墾濫伐的結果。
武有成思緒萬千,過年就五十二了,他和喻言美是同學,像他這樣年齡的人,要不混成了領導,要不退居二線了。
他卻依然在一線上課,而且是班主任。他找領導好幾次了。
“我這麼大歲數了,早不該當班主任了!”
“明年,明年!”
“幾個明年了,總是推辭,這樣吧,先把我的教研組長辭了,讓聞人笑語當!”
“他行嗎?”
“怎麼不行,教學不用說,成績也不錯,又負責人!”
學校聽從了武有成的意見。不是武有成倚老,家裡的事情太多。
老伴的一個腿不能動了,說顯點半身不遂,走路都不很靈便,他擔心著他的老伴!
“孩子們,不催促不行,我教學挺認真的,就是超不過你們。老師就得年輕人教,有活力!”
武有成說得沒錯,年輕的成績都不錯,他倒數第一。
風更大了。
他們顧盼左右,校領導們已經躲避寒風了,武有成適意一下,他們開始撤退。
聞人笑語一路小跑回到家中,就覺得進入另一番天地,氣候改變了許多。
沒有風沙、沒有嚴寒,有的是謝素雅夢娜麗莎般的微笑,春意融融,暖氣湧蕩在他的全身。
電褥子烤得火熱,鑽進去就不想再出來。
風發狂了,窗外如群機般的轟鳴,似乎要掀開黑幕的一角,打在廁所的通風窗嘶嘶的響。
它有些歇斯底里了,彷彿也懼怕了寒冷,拼命的向屋內鑽。
陽臺的縫隙嗚嗚的哀鳴著,好象悲鬼呼喚它迷失的孩子。謝素雅有些害怕,擁得他更緊了。
他勸慰她睡熟的時候,自己卻難以入眠,聽著這嗚嗚的風聲,他想到了荒野中孤狼的哀鳴,想到了獅口中垂死的小鹿的最後掙鳴,想到了汨羅河畔屈原的絕望,想到了寒江小舟上杜甫病榻上的那盞孤燈。
這就是悲涼,“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涼。
他漸漸進入夢鄉,又看見楊躍龍憨厚的微笑,那不是文天昊的影子嗎?不是?或者是休息了一個月零八天才來到學校的牟其中痴呆的眼神,還有賈重文“為賦新詞強說愁”的老臉。
他猛的醒來,突然想到102宿舍北窗上破碎的視窗,在這凜冽的風口浪尖中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