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的這個算命先生,吳道忽然想起了荊立科說過的那個仙風道骨的北大副教授,又想到,自己剛有了新的工作,人生髮生了重大轉折,算一次命也無妨,就當是施捨。想到這裡,吳道停下了腳步,走到算命先生近前,坐在了馬紮上。算命先生看了看吳道的面貌,說:
“看你的面相,我就知道你是一個有文化的人。”
“那你看我是什麼文化水平?”吳道說。
“至少是大學生。”
吳道本想說自己是研究生,但想到對方說自己至少是大學生,其實也沒錯,自己的確是上過大學的,而且嚴格來說,不論研究生還是博士生,本質上都是大學生,糾正他的話於人於己毫無益處,於是說:
“算你說對了吧。不過,這旁邊就是方州學院,裡面都是大學生,能猜到大學生並不難。你能猜到我的工作嗎?”
“你是一個老師,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的?”吳道懷疑自己和北門門衛說的話被這個算命先生聽到了,但這個算命先生剛剛並不在北門那裡,距離這麼遠,他應該聽不到才對。
“這我不能告訴你。你想算什麼?”
吳道想到了遠在國外的司百芳,便說:
“算算姻緣吧。”
“你是測字還是抽籤?”
“抽個籤吧。”
“那你抽一個吧。”
吳道想起電視劇上演的抽籤的樣子,每次看到這種情節他都覺得很好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做這件事。他拿起籤筒晃了晃,一個竹籤掉到了地上。他撿起來,看了下,上面是四句話:“悄悄靜思心潮翻,依依深情見筆端,夢裡尋伊千百度,道是無緣卻有緣。”看到這四句話,吳道猛然發現,這寫的分明就是他自己和司百芳啊!他對司百芳一往情深,常在夢中見到她,可是這種緣分究竟只是夢中緣還是能夠變成現實呢?他把竹籤遞給了算命先生,後者看了看說:
“籤是好籤,只不過有很多變數。”
“究竟是有緣還是無緣呢?”
“你再說一個字看看。”
吳道想到了司百芳的名字,本想說“芳”字,又想到“百芳”之名得於“百花”,便說:
“花字吧,就是百花盛開的那個花。”
“花字,上面是草字頭,下面是一個化字,草字頭就是兩個豎一個橫,兩個豎就好比兩個人,一個橫將兩個人連在了一起,說明你們是有緣分的,而且這種緣分是解不開的。”算命先生說。
吳道聽了算命先生的話,非常高興,說:
“這麼說,我們是註定的、分不開的緣分?”
“緣分是有,但草字頭下面是一個化字,化字左邊是一個人,右邊是匕首的匕,一個人拿著一把匕首,說明你們的姻緣是要經歷很多坎坷,是要捨棄很多東西才能實現的,要有舍才能有得,這就是化的過程。”
“謝謝,我知道了。”吳道說。他心裡想到,只要他和司百芳能夠在一起,無論經歷多少坎坷,無論讓他放棄什麼東西,他都心甘情願。
“記住我的話,緣分不可不求,但也不可強求。”
“我記住了。”
吳道交給算命先生十塊錢,起身繼續向前走,心裡還在想著自己和司百芳的事情,算命先生的話或許都是騙人的,不過是牽強附會而已。他想起,自己曾經在蘇軾的傳記中看過一件有趣的事情:蘇軾聽說王安石將“波”字解為“水之皮”,就諷刺說,“滑”字就應該是“水之骨”。算命先生的話和“波乃水之皮”沒什麼兩樣,自己說了“花”字,可以解釋為一個人拿著匕首,姻緣是有舍才有得,假如自己說的是“芳”字,算命先生或許會說萬字頭上加一點,姻緣是萬中有一。儘管如此,吳道卻仍然希望算命先生說的話是真的,能夠應驗。他又想到自己和司百芳的四十歲之約,距離司百芳四十歲還有十五年,這是多麼漫長的十五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