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道對濟州和方州這兩個城市都很熟悉,他很清楚,無論從哪方面來講方州都比濟州差得遠,然而他又不好拆穿這個謊言,畢竟說話的人是他的長輩。
看著楊成志買的新車,吳陽和李梅也覺得很彆扭,他們活了大半輩子了,從來就沒有想過買車的事情,楊成志卻已經買了第二輛車了,他沒準真的是發了大財了,一個村支部書記都這麼有錢,難怪人人都想當官啊!雖然吳陽和李梅很羨慕楊成志,但在心裡對他又有些反感,覺得他這是有意炫耀。他們盼望著吳道能夠趕快掙大錢,買一輛更好的汽車,好壓過楊成志,到那時,他們作為吳道的父母,自然也就有了面子。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讓楊成志送吳道去方州,吳陽對楊成志說:
“你們早點去方州也好,到了之後要去找在行吃中午飯,小道還要去方州學院報到,報完到還要安排住處,事情不少呢。”
“走就走吧,到了地方記得打個電話回來。”吳河說。
“忘不了,肯定把我們的大學教授平安送到方州學院。”楊成志說。
從楊成志嘴裡說出“大學教授”四個字,吳道一點都不奇怪,也就沒有糾正這個錯誤的說法。
吳道很少乘坐轎車,在濟州時,出門要麼騎腳踏車,要麼坐公交車,偶爾會坐計程車,只有幾年前在河城鎮政府上班時他才會經常坐轎車。吳道對汽車沒有什麼愛好,但在濟州時天天都能看到各種品牌、各種檔次的汽車,又常聽周圍的同學討論這個話題,自然也就積累了一點汽車知識。單純看楊成志汽車的外觀,吳道就知道這輛車很不錯。進入楊成志的汽車之後,他又發現這輛車的確要比自己之前乘坐過的轎車都要高階,也更加舒適。吳道頓時明白了為什麼人人都想買檔次更高的汽車,因為每個人都想生活得更舒適,都想有面子。
車窗外的吳河和李梅還在說著路上要注意安全,不同的是,吳河是說給車上三個人聽的,李梅只是說給吳道聽的。
楊成志發動了汽車,吳河、吳陽和李梅的目光隨著汽車而移動,直到汽車從路口拐彎,在視線中消失,他們才回到了家裡。
汽車飛快地向前行駛著,楊成志對吳道說:
“小道,你看我的車怎麼樣?”
“我覺得不錯,這車多少錢買的?”吳道說。
“車錢加上購置稅、保險,差不多二十萬吧。我本來想買一輛寶馬的,你姑不讓,說太貴了。我後來一想,的確不能買寶馬,為什麼呢,便宜點的寶馬二三十萬也能買,但那個牌子太扎眼了。一個村支書開寶馬,容易惹是非,最後轉了一圈就買了這輛別克。”楊成志說。
“你就是讓錢給燒的,要我說,就不該換車。以前開的那輛麵包車就挺好,車便宜,拉的人還多。現在換的這個車花的錢多不說,拉的人還變少了。”吳月說。
楊成志對吳月說:“這就不是錢的事。以前是村委會主任,是二把手,開面包車也就開了,現在是村支部書記,是一個村的一把手,你看哪個村的一把手還開面包車的?我代表的是向榮村的臉面,是村裡的一千多口人。”又對吳道說,“小道,你是有學問的人,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吳道一開始聽說楊成志把楊家莊改名向榮村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可笑,村名是村民的集體記憶,代表的是歷史文化,怎麼能說改就改?改個名,村子就能發展起來,那才是見了鬼!現在又聽楊成志說自己代表向榮村的臉面,他覺得更加可笑,一個村的臉面難道就在於村支部書記開什麼車嗎?讓村民都富裕起來,能夠有尊嚴的生活,那才是真的有面子!然而楊成志畢竟是吳道的姑父,是一個長輩,他心裡有話不能說,只能說假話,他對吳月說:
“姑父說的對。”
“你說的對,行了吧?”吳月對楊成志說。
“現在這個社會就離不開汽車,小道,你應該趁年輕早點拿個駕照,以後也買個車,再回家就方便了。你弟弟在行在學校裡也已經抽空把駕照考出來了。歲數大了再去學駕照,太費勁了。前幾年我學駕照的時候,就費老了勁了,我一看這麼難,乾脆給了教練五千塊錢。教練和考官是穿一條褲子的,給了教練錢,不考試,考官也會讓你透過,我這才拿到了駕照。要是一樣一樣的考,我到現在也不一定拿得到駕照。開車本身很容易,考個駕照弄那麼難幹什麼,又是理論又是路考的,明擺著就是想收錢。”楊成志對吳道說。
吳道很想問楊成志買車的錢是從哪裡弄來的,但也知道這個問題太尖銳了,也就沒有問,想起向榮村租出去的五百畝土地,他覺得自己有了答案。關於買車的事情,吳道和父母一樣,從來就沒有想過,因為他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一天能買得起汽車。考駕照送禮的事情,吳道是聽說過的,況且他在河城鎮政府工作之時也見多了託關係送禮的事情,對這種事情早已見怪不怪。他想到,如果自己有一天也要考駕照,是不是也要給教練送錢?如果真要這樣才能拿到駕照,他寧可一輩子不考駕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