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許,快醒醒,別賴床啦!”一個長相寬厚的男人微笑著,溫柔催促道:“大年初二,我們要去阿婆家拜年了”
阿婆?陶棲年一個激靈坐起,阿婆不是幾年前就死了嗎?還有,剛剛說話的人是?她父親!!
可,不是,不是都死了嗎?
陶棲年微張嘴,急切的想要說些什麼,可吐出的話卻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她聽見陶許,也就是曾經的自己說:“嗯,好的爸爸,我起來了”還俏皮地眨了眨眼。
只能看,不能說,什麼也做不了,陶棲年被這個世界完全的隔離開來,看著曾經的自己,絕望無比。
這是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一段記憶。
洗漱過後,她挑了件月白色的長裙,腰間用黑色絲帶束起,穿上小巧的茶色皮鞋,髮梢用一朵玲瓏的簪花別起,簡約而不失華美。
樓下的餐廳裡,母親已經做好了早飯,見陶許還沒下來,便叫道:“臭丫頭再不下來是要老孃去掀被窩嗎?”
臺階上響起了有節奏的腳步聲,一步一步,陶許撅起嘴“我這不是起了嘛”
“哼!那正好來嚐嚐我新研究的麻辣魚”女人自豪道:“看起來很香吧!”
一個死不瞑目的魚頭旁灑滿了切絲的紅辣椒,魚身切片,塞上生薑,澆上事先拌好的調料,放鍋中蒸一蒸,香氣便撲鼻而來。
陶許吞了吞口水,忍痛道:“早上吃這個不油嗎?”
“那你吃不吃?”女人挑眉,端出一碗素面遞給她,頗為遺憾道:“不吃的話,就只有這個嘍!”
眼前的這碗麵,是真的“素”說難聽點兒就是乾麵泡熱水,不放任何調料,陶許難以想象自己吃這玩意兒沒菜配那不可名狀的表情。
她眼疾手快的夾了一塊魚肉放碗裡,嘟囔道:“我又沒說不吃”
“味道怎麼樣?”女人迫切的問道。
陶許毫不吝嗇自己的表揚,說:“不錯,比酒店廚子做的都好吃”
“嗯”女人臉上洋溢著喜悅的小花“小嘴真甜”
“這是事實嘛!”陶許將魚湯和麵拌在一起,繼續道:“爸爸快下來吃魚啦!晚了就只剩骨頭了哦”
“好”男人颳了鬍子,從樓梯上走下來,順勢坐在女人身邊。
“都快點吃吧!”男人若無其事的給女人夾了塊肉“阿婆家住的比較遠”
門口的車是黑色的,低調但奢華,後備箱中塞滿了行李,男人無奈道:“我們就去兩天,至於帶這麼多東西嗎?”
“你不懂,女人的每一天都要過的精緻。”
漸行漸遠的車和陶棲年愈演愈烈的不安形成正比。
這是夢嗎?可是好真實,不,我不想再看了,醒來,快醒過來啊!
“啪!”那種氣球炸裂的聲音,像是在求證什麼。血液混濁著淡黃的漿體噴出。
“爸,開車累,我給你放首歌吧”陶許掏出手機,點了首《生死一語的愛舞》“這是我最喜歡的歌……”
未說完的話戛然而止。
手機砸落在腿上不自知。
阿婆家的位置很偏,但老人不願意離開住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山中雖修了路,但仍荒廢的看不到其他車影。
男人沒說話,手指從方向盤上脫落,不動了。陶許在後座,就這麼親眼看著子彈穿透玻璃砸在父親的額間,留下一個豁大的窟窿,血液淌下,那麼一瞬,她的聲音熄了火,啞了。
“……爸,你沒事吧?”陶許失神,腦子愣是轉不動了。
在情況急轉之下,所有的光陰都變得漫長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五分鐘,或許十分鐘,也或許只在那麼幾秒裡,她忽的被半瘋魔的母親抱住,女人臉頰涼涼的,眼角處有液體,但懷中是熱的,很溫暖。
擁抱很短暫,女人深知這樣護不住孩子,她上前座推開了自己的冰冷的愛人,將還在疾行的轎車停下,抱著陶許下了車。
強勢了一輩子的女人哭了,沒有丈夫,她失了魂,蒼白的不像話。
車邊是一個乾涸的小湖,密密麻麻長滿了植被,剛好能藏住人,女人一面找出銀行卡,一面絮絮叨叨地說:“小許……有,有人要害我們,你父親已經死……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