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嘆了一口氣,道:“剛開始也沒人重視,只是普通的傷寒感冒,慢慢有人聲音嘶啞,像狗一樣咳嗽,還有人頸部腫大如牛頸。剛開始上了林子的那人的一大家子先出現的症狀,然後不出半月就全死了,大家這才重視起來。”
沈沐瑤學醫多年,覺得隱隱好像聽過此種症狀,卻又想不起是什麼,還是決定先檢查一下再說:“這寥寥兩句聽不出來什麼,您能開門讓我看看嗎?”
那人道:“姑娘不可,這病奇得很,接觸過病了的人就也會染上這個病,姑娘就別趟這渾水了。”
沈沐瑤也知這是傳染疾病,卻一時也沒有能自保的東西,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塊手絹,封在口鼻上:“我做了些預防,應該能保護我,您就讓我看看吧。”
對方還是抱著一點希望的,想了想,給她開了門。
門內是一箇中年男子,面上纏著厚厚的布。那婦人楊氏想要走來看看,幫幫忙,卻被沈沐瑤制止:“楊夫人就先不要過來了,我先看看什麼情況,不可貿然行事。”
楊夫人點點頭。沈沐瑤走進屋子,見這屋子陳設樸素,可也整潔大方,得以看出這家人也是幸福快樂的。她轉身,問那中年男子:“不知如何稱呼?”
那男子道:“我姓餘,叫我餘叔就好。”
救人為緊要事,沈沐瑤也不再多耽擱,讓餘叔坐好,細細瞧起病來。
他目測其實並無多異常,沈沐瑤問起一些具體的病情,餘叔也很配合。餘叔說的還算詳細,沈沐瑤心裡有了大概想法,還是決定證明一下:“餘叔,能讓我檢查一下口中嗎?”
餘叔同意了。沈沐瑤拿來一根筷子,讓餘叔張開嘴,開始檢查。這一檢查,沈沐瑤才算是基本確認。餘叔咽部紅腫,上可見乳白色或灰白色大片假膜,但範圍仍不超過乳蛾。這種病症,醫書上有記載過,名叫纏喉風,是一種傳染疾病,治療棘手。沈沐瑤還是不放心:“餘叔,村子裡的人都差不多是這樣的症狀嗎?”
“是啊,姑娘騙你幹嘛。”
那就不好了。這纏喉風不是什麼小病小痛,舊時爆發過,死了十幾萬人,而且現在也找不到容易治癒的法子。如果有人將病毒傳播到了外邊……
她連忙問道:“在有人發病期間,村子裡的人出過去嗎?”
餘叔想了想,道:“我們這自給自足,很少外出,只有每月趕集的日子才出去走走。那人發病時,哎讓我想想。”他思考一陣,不確定的道:“好像是初七吧,我們初一趕集,然後過了兩三天他們全家人就都病了,再過不到一週就死了人,又多了很多人病,也就沒人去趕集了。”
沈沐瑤鬆了一口氣。還好,病情現在有很大可能控制在村子裡,沒有擴散。她又和餘叔聊了一陣,就走了出去。
門外陽光明媚,沈沐瑤要迎來行醫途中第一次戰爭。可她不怕,因為她有楊夫人和小天,她有阿遊和各位兄弟,她有蕭珩。
她能做到的。
楊夫人急急走上前去,一臉擔憂:“姑娘,沒事吧?”
沈沐瑤搖搖頭:“我沒事,可我們可能要面臨一次考驗。楊夫人,您能幫忙嗎?”
楊夫人微微笑:“姑娘救了小天,叫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沈沐瑤點點頭。時間不等人,她要在黃昏之前走訪幾個家庭,多瞭解一些情況。只是這防護措施太過簡陋,她也要想辦法做好隔離防護。想了想,她問楊夫人:“夫人,你有帶在身上的手絹之類的布嗎?”
楊夫人連忙答道:“有有有。”掏出一塊粗布來:“我不是小姐,就這等麻布,姑娘要嗎?”
沈沐瑤眼前一亮:“當然可以。”粗布雖然厚實,會更悶熱難透氣,可是也比絲布遮擋更嚴實。向楊夫人道了謝,就又敲起一家家門:“有人在嗎?”
她一下午走了五六家,才算是肯定了這個病症。晚上在村外露營,已到深夜,萬物靜謐,唯有沈沐瑤的營帳裡還有燭影跳動。
那粗糙草紙上,落下一個個娟秀小楷。沈沐瑤時而筆疾如風,時而停筆皺眉,纏喉風不是什麼易治的病症,就算是古方也少有解決記載。這麼多年來看的千萬醫書裡,提到的有很多皆是猜想,提出治療方法的並不多。存疑的,可行的,她要一一整理。
不知不覺間已是天光大亮,沈沐瑤一夜未寢。她看著那堆疊的紙張,輕輕嘆息。
楊夫人已起,來找她。見到桌上那一疊紙和燃盡的燈油,不惜倒吸一口氣:“姑娘,您一夜沒睡啊?”
沈沐瑤輕輕點頭。楊夫人皺起眉頭:“這不行,你快去小歇片刻,要不然哪有精力幹活?”
沈沐瑤對她笑笑:“不用了,我睡大覺,村民們受著苦呢。”
她站起來,說:“楊夫人可否幫我一忙?村子裡不知有沒有藥鋪,你幫我去看看,有的話回來告知我,可否?”
楊夫人應了,出門去。沈沐瑤也跟著出了門,又找到了阿遊:“阿遊,我有一事求助。”
阿遊道:“姑娘儘管說,我阿遊能幫的上忙的一定相助。”
沈沐瑤說:“現在村民集體感染,一家幾口擠在一間屋子裡,很容易又互相感染上,所以請你幫忙將看看村子裡有沒有空出來的地方,讓村民們轉移,隔離起來。”
阿遊點點頭,不多言語去叫弟兄們。小天這時候也跑過來,小聲地問:“沈姐姐,那我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嗎?”
沈沐瑤摸摸他的頭,笑著說:“小天乖乖的,就已經很棒了,你在這裡等大家回來好不好?”
小天揚起小臉,點點頭:“嗯嗯,我不會給姐姐孃親們添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