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沒多久,沈雲悠嫌天兒太冷了,不肯出房間,白桃卻忽然領著江夏月過來了。
“夏月妹妹,這麼早?可是有急事?”沈雲悠起身將手爐遞給江夏月,笑著說:“快去去寒氣。”
“雲悠姐姐,我今日過來是想告訴你,我哥哥和吳聽音的事,一定是你的丫鬟看錯了。”江夏月說罷斜睨一眼正在倒茶的靈意。
她聽沈雲悠說什麼撞見了江宜年和吳聽音,心中自然放不下,立刻回家問了桂氏。
桂氏先是不明白她為何忽然對這件事上心,她說清緣由後終於明明白白地告訴她,江宜年確確實實在書院,還將他送回府的信又拿了出來。
江夏月本就不大相信靈意的話,有了桂氏的肯定更加有底氣,等到天亮了,她便迫不及待地來沈府,想要同沈雲悠說清楚。
她可不願讓哥哥同吳聽音那種不要臉的女子扯上關係,在她看來,此事非說不可。
沈雲悠聽了這話並不像她想象中那般驚訝,只是愣了一愣,隨後淡淡道:“看錯就看錯吧,也不是什麼大事。”說罷又剝開一個龍眼放進嘴裡。
江夏月只覺心中一股無名之火在燒,她將手爐重重往桌上一放,開口道:“雲悠姐姐,你這話未免說得太輕鬆了,此事若傳開了,別人還怎麼看我哥哥?”
分明差點害了哥哥,沈雲悠卻毫不在意,甚至連一句道歉的話也沒有,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你別急啊,那事兒我這丫鬟只是同我一人提起過,哪裡會傳開?”沈雲悠笑著眯起眼睛,好言好語地勸說:“就當是她弄錯了吧,我定會讓她保守這個秘密。”
“什麼叫當她弄錯了,怎麼說得像是我勉強你們一般?”江夏月算是明白了,沈雲悠雖一直不動氣,言語也溫和,可她根本不信江宜年此時不在京中,只以為自己是在開脫。
好言相勸更像是為了堵住自己的嘴,江夏月越想越生氣,母親說得那樣清楚,哥哥清清白白,憑什麼被潑髒水?
沈雲悠見她語氣有些不對,便轉身同靈意道:“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同江家妹妹說。”
“趕她做什麼?江家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可不怕!”江夏月一把拉住靈意,不依不饒。
沈雲悠眼中閃過一絲不耐,開口的時候臉色也冷了幾分:“夏月妹妹,你是羽柔的表妹,我本也將你當作自己的妹妹,但凡事不能太過分。你非要說是我的丫鬟看錯,我也依你,可你繼續糾纏就沒意思了。那二人可是同我這丫鬟打過照面的,她又不是眼瞎,兩個大活人能看錯?”
“你又怎麼知道她不是隨意編造?”江夏月聽了這話又氣又急,她死死地攥住靈意的手腕問:“你說,是不是和吳家串通好了,要拖我哥哥下水?”
沈雲悠聽了這話忽然站起來將靈意拉到身後,目光不善地盯著江夏月:“雖說靈意現在只是沈府的丫鬟,但她跟了我許多年,連性命都可以交付到我手上,我早已將她視為親人。你護你哥哥無可厚非,可我也見不得有人朝她潑髒水。”
江夏月動了動嘴,她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可又不甘心。一著急,說起話也有些亂來:“你說我哥哥在上京有什麼證據?若你將他找出來,我不僅會閉嘴,還要給你的丫鬟磕上三個響頭!”
沈雲悠聽了這話眼眸一動,她問江夏月:“你哥哥在哪個書院?”
“松柏書院。”江夏月想也沒想便回答。
“松柏……倒也不遠。”沈雲悠自言自語,一面用手指輕釦桌面,再抬頭時忽然按住江夏月的肩膀:“既然咱們誰也說服不了誰,不如親眼去看一看。”
江夏月一愣,半晌才問:“你想做什麼?”
“若你哥哥不在松柏書院,不就證明你聽到的是假話嗎?上京這麼大,找一個人哪那麼容易,可在松柏書院,那就簡單多了,不是麼?”
沈雲悠說完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垂眸算著:“松柏書院離這兒不遠,咱們現在過去,趕在天黑前還能回來,只要一去,不就真相大白了麼?”
江夏月幾乎沒有猶豫,立刻應下來,她已經多次向母親求證,哥哥肯定在松柏書院,她怕什麼?她就是要讓沈雲悠心服口服,讓她們主僕向哥哥賠不是。
沈雲悠也沒有耽擱,她差人準備好馬車,和江夏月一起往松柏書院去了。一路上二人心思各異,誰也不肯理誰。
馬車停下的時候,江夏月急得不得了,她快速跳下馬車,也不等沈雲悠,一個人往大門跑去。
不同於上京之中的熱鬧,書院有些冷清,門口的樹木落得光禿禿,瞧上去有幾分可憐。
江夏月站在門口往裡張望,竟是一個人也沒有見著。
一個鬍子花白的老者正拿著掃帚掃地,他看見江夏月,便將掃帚放在一旁問她:“小姑娘,你找誰?”
江夏月還未開口,他便自問自答:“不管找誰都見不著,這整個書院可就我一把老骨頭在。”
“您說什麼?”江夏月心頭轟了一聲,開口時聲音雖大,卻有些顫抖:“只有你一個是什麼意思?書院裡的人去哪裡了?”
“這年節上,誰不回家啊?年前就走完了,只有我還守在這裡。”老人摸了一把鬍子感嘆道:“這書院也跟我一樣老了!”
江夏月只覺得整個腦子都炸開了,年前江宜年確實回了家,他是不久之前才離開的。他走的時候江夏月並不知道,只是事後聽母親提起說是書院有急事。
她那時還抱怨過,覺得書院太煩人了,年節上也不讓人好好兒休息,眼下看來……
既然書院裡的人年前走了就沒有回來過,那麼江宜年去了哪裡,還是說……江夏月抖著嘴唇轉頭,呆滯地看著從遠處走來的沈雲悠。
看來她那丫鬟沒有說謊,哥哥大約真在上京,那他同吳聽音……江夏月不敢想,她緊緊攥著衣裙,騙人的,究竟是哥哥,還是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