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丁叔叔,快快起來。”
時隔數月,在這囚牢之中,夏歸頭一次聽到“六皇子”這熟悉的稱呼,不由得紅了眼眶。他微微弓腰,扶起這位滿身汙穢之氣的大將。
南荒國滅亡之前,有三名鐵血統帥,均是聲名赫赫、戰功累累,分別把守著南荒國的南向、西北向、東北向。其中名氣最大、最受南荒國君器重的,便是東北向統帥——沃丁。
南荒國的東北向諸國林立,入侵者最多,所以沃丁幾乎是處於連年征戰的狀態,但由於他強大的實力和指揮能力,南荒國最危險的東北向反而最為安全。
直到南荒國滅亡的前幾天,沃丁還駐守在南荒國東北向,為支援瀕臨崩潰的南方,被調遣了過來。
在交戰的最後幾天,夏歸併沒有見過沃丁,並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身在何方。當他從人殉場上倖免於難被押送到九侯山莊時,才從曹明口中得知的沃丁身死戰敗的訊息。
在夏歸的意識中,一直認為沃丁已死,所以當沃丁滿臉是疤地坐在夏歸身前時,夏歸幾乎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沃丁同樣也不敢相信,竟然會在這裡遇到夏歸,他上下打量著夏歸,似乎在猜測這位尊貴的殿下究竟是經歷了遭遇,才被送到這修羅場一般可怕的地獄中。
君臣二人相見,自是激動萬分,互相端詳著,竟是忘了身在敵營之事。
“沃丁叔叔,我曾對這第四層的對手,做過千般萬般的假設,以為是哪位殺人如麻的狂戰士,沒想到竟會是您!”夏歸激動地道。
沃丁笑了笑,“殺人如麻嘛,倒也沒錯。只不過是位殺人如麻的老熟人!”
夏歸苦笑一聲,問道:“沃丁叔叔,您這是遭遇了什麼,您的臉怎麼……”
沃丁嘆了一口氣,“殿下,那日城破家亡,末將被怒江境的高手擊傷,暈死於戰場之中。事後醒來,恰逢鬼方國計程車兵清理戰場,其中竟有幾位老對頭。我心想,要是落到他們手裡,定然會被認出來。為了隱瞞真實身份,只好把臉給畫花了……”
“原來如此。”夏歸感慨,果然不出他所料,這沃丁的臉是自己畫花的。
比起在深宮中長大的皇子夏歸,沃丁馳騁疆場,聲名在外,時常拋頭露臉,認識他的熟人、對頭也更多。所以,沃丁不得不把臉畫花,才能默默地在這九侯山莊內生存下來。
“所幸這張臉畫花之後,沒人再能認出我來,當真把我當做一名殺人如麻的狂戰士,關進了這角鬥場裡。”沃丁道。
沃丁的臉雖然目前看起來有些嚇人,但倒也不礙事,以後尋得機會出去以後,再想辦法復原吧。
“殿下,您呢?”沃丁問道。
夏歸苦笑一聲,“我這一言難盡啊。”
沃丁語氣激動地道:“殿下,末將雖被困於這囚牢之中,但透過石牆上的小孔也能看到外面的動靜。這角鬥賽開始沒多久,末將便湊在這小孔裡往外看,竟是看到了殿下的身影!末將開始還不敢相信是殿下,直到殿下剛才問起末將統帥的三軍之名,當下便確信無疑!”
夏歸微笑解釋道:“沃丁叔叔,我也是怕認錯了人,才會有此一問,還望沃丁叔叔不要見怪。”
“殿下身份尊貴,該當謹慎,若遭洩露,後果不堪設想啊!”沃丁道。
他端詳著少年略顯清瘦的臉,只是分開了數月,這張臉龐上的青澀天真的少年之氣已經消退乾淨,取而代之的是比實際年齡略長几歲的成熟與穩重。換做從前,這少年估計是一上來就直接喊出自己姓名相認了,而現在的夏歸顯然謹慎得。
沃丁只覺得胸中暢快,不由得欣喜地道:“末將一直關注著殿下的戰績,看著殿下從第一層登上第三層,鬥智鬥勇,英姿勃發,當真雄姿不減當年……”
聽聞沃丁這一番誇獎,夏歸也只是苦笑一聲,“什麼雄姿不減當年?不過是困獸之鬥罷了。”
沃丁道:“為什麼殿下的修為反而倒退了?上次見到殿下的時候,分明已突破到潺溪境。”
夏歸也料到沃丁會有此一問,便是苦笑道:“哎……這幾個月,我幾乎是從頭開始修煉了一番。”
當下,夏歸便把布丹如何掩護自己從南荒國逃走,而在半路又如何遇到了滄海境敵人和萬年神獸重明鳥截殺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番。
這神奇的遭遇直聽得沃丁目瞪口呆,“沒想到殿下曾遭遇這許多艱難之事,當真是末將未能及時護衛,當真失職。多虧大祭司捨身掩護、相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是啊,這一路過來,真的是多虧老師了。”夏歸也感慨道。
沃丁正色,對著夏歸胸前的狗牙項鍊微微躬身,“大祭司,末將替南荒國萬千子民感激您庇護國本之恩。”
布丹哼了一聲,並沒有回答。
在南荒國滅亡之前,他與這位沃丁大將並沒有多少交集,此刻自己化作了一道遊魂,很是不堪,更是懶得多說什麼了。
對於布丹的態度,沃丁也並不奇怪,這位性情古怪的老頭兒向來就是如此。
沃丁望著夏歸,正色道:“殿下雖修為倒退,但也無需感到苦悶,在末將看來,此番經歷恰好是因禍得福。殿下的修為雖然倒退,實力卻是遠超從前。無論是金色脈線,還是九泉合一的玄冰泉眼,幾乎都是世所罕見的天資與根骨。殿下有朝一日殿下追平至潺溪境之後,必將一飛沖天,成為同輩人之中的佼佼者。”
可以說,沃丁所說絲毫不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