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貴人忙轉移話頭,道:“陸主子,你手上戴的可是東珠鏈子?”
陸嬪不由得笑逐顏開,道:“可不是,去年壽辰時皇上賞的,我一直沒捨得戴哩。”說著,揚起手腕給金貴人瞧。
金貴人是極會說話的,奉承道:“這樣大的東珠,若是兩粒三粒也就罷了,難得湊成鏈子,少說也得十幾顆。”她們論起首飾,青橙完全插不上話,又不好先走,只得靜靜立著,聽人言語。
免不得讓海常在嘆道:“你倒一點變化也沒有,還是寡淡得很。”
次日,皇帝曉諭六宮,共賜封五個貴人,兩個常在。
青橙正立在窗前畫畫,聽著爾綺進來稟告,嘴角動了動,終是什麼話也沒有,依舊自若如常。用過膳,午歇起身,忽而天陰地沉,不足片刻,就噼裡啪啦的下起大雨。
海安將曬在廊前的荷葉尖尖都收好,裝在瓷壇裡,捧進屋給青橙聞,又笑道:“明兒萬歲爺來了,再把去年收的梅花雪水拿出來煮茶,再好不過…”話音未落,卻聽外頭有醇厚之聲傳來,道:“眼下就去拿來罷,朕正想喝。”
青橙忙迎出去,還未請安,見皇帝穿著靛藍便服,溼了半身,竟是淋著雨來的,不禁埋怨道:“怎麼也不叫人撐傘?”
皇帝取下帽子,隨手遞與吳書來,道:“朕要去鹹福宮看舒貴人,還要去弘德殿進講,等著他們去拿傘,還不知耽誤多少功夫。”
舒貴人是昨兒新封的秀女,能讓皇帝親自去看望,家世自是顯赫。
青橙道:“既然沒得閒空,便不來我這就是了。”她轉身往櫃中拿了衣衫,因皇帝常來,內務府備了御用的物件在慶雲齋。一粒一粒的扭開龍紋錦扣,她低垂著小臉,面色鬱鬱寡歡,呢喃道:“一下子來了七八個,何時才是個頭。”
皇帝樂道:“怎麼?見了朕反倒不高興了?”又捏了捏她的臉頰,道:“小丫頭吃醋了…”以往見妃嬪間爭風捏酸,他最是厭惡,今兒見青橙半嘟著嘴,柳眉微蹙,卻只覺得高興,忍不住解釋,道:“舒貴人是納蘭明珠的曾孫女,又是葉赫那拉氏族,朕不能虧待她。你是明理之人,可不許小心眼兒。”
青橙蹲下身,撫平袍角的折紋,低低道:“可我就是不舒服。”
皇帝伸手扶起她,柔聲道:“朕待你一如往日,後宮妃嬪再多,也和你沒有干係。”見她只穿了件半舊的常服裙子,便道:“內務府沒給新料子麼?總見你穿這幾件衣衫。”
青橙道:“舊的穿著舒服。”一時吳書來在外頭催促,道:“萬歲爺,時辰不早,該起駕了。”青橙吩咐底下的人取了傘,也道:“皇上別耽誤了正事。”
皇帝安然坐在炕上,笑道:“既然來了,就喝了茶再走,叫他們等會子算什麼。”見皇帝如此說,青橙只得坐下。不出一會,海安用梅花雪水煮了茶來,皇帝抿了半口,細細品嚐了,道:“入口即香,虧你有此等閒情逸致。”
青橙見皇帝喜歡,心裡高興,笑道:“收了兩大罈子,呆會我叫人送半罈子去御茶房,皇上想喝時,讓景桃給你煮。”
皇帝卻擺了擺手,道:“不必了。”又將臉湊到她面前,嘻皮笑臉道:“想要喝時,朕就到你這裡來,豈不更好?”兩人離得很近,幾乎能聞見彼此的呼吸,因著海安還在屋裡伺候,青橙倏然紅了臉,睨了皇帝一眼,並不說話。
皇帝聽她呼吸微促,眼含柔情如水,便朗朗笑了一聲,低聲道:“好好預備著,今兒還掀你的牌子。”他饒有意味的望著她,她臉上愈發滾燙,燒得滿頰緋紅。
夏日的雨來得急,去的也快,才半柱香功夫,就陰雲消散,金光漫天。青橙望著聖駕拐入宮街不見了,方回屋中,將剩下的茶水品完,才叫海安取了筆墨,依舊立在窗下習畫。
順嬪忙得手腳不開,將新人住的宮殿中所用賞賜物件一樣一樣的記錄名冊,清點了半日,到了掌燈時分才理出頭緒,往前殿稟告。
皇后正患頭疾,歪在炕上假寐,善柔端了茶點入屋,輕聲道:“主子,順嬪來了。”
皇后渾身發酸,靜了片刻,才強捱著起身,道:“讓她進來吧。”望了望炕桌上的玫瑰酥酪,覺得嘴巴苦澀,一點食慾也無,便道:“撤了吧,看著都覺反胃。”
善柔愣了愣,猶豫道:“主子…要不要請御醫來瞧瞧,奴婢估摸著,興許是有了。”
皇后從未往那頭上想,也是一怔,默算了日子,臉上生出些許喜色,道:“你親自去趟御醫院,務必請王大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