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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三阿哥 (1 / 2)

皇帝在弘德殿聽完進講,御輿行至宮街,忽見長春宮的太監步履匆匆而來,在旁側與吳書來低聲嘀咕。皇帝揚臉一問,道:“怎麼了?”

吳書來撿著輕鬆的話回稟,道:“皇后命各宮主子在長春宮領江寧織造新貢的秋時分例,嘉主子和愉主子不小心跌了一跤,愉主子傷了胎氣...”皇帝臉色漸漸沉重,吳書來越說越覺心驚,語氣便不自覺的低落。他偷覦了皇帝一眼,暮色籠罩,瞧得並不清楚,只聽見淡薄黑霧裡,皇帝低沉道:“去長春宮。”

若是在旁處殿宇,如此大事,必定慌做一團。幸而是在長春宮,畢竟為中宮之所,宮人們自持皇后鳳儀,雖謹慎小心,卻不失鎮定從容。皇帝大步入殿,眾妃嬪忙起身屈膝請安,皇后從寢屋迎了出來,正欲行禮,皇帝卻拂了拂袖,道:“免禮了,嘉妃、愉貴人如何?”

皇后到底屈了屈膝,方款款道:“剛才已讓御醫瞧過了,嘉妃手腕上有磕傷,旁的並無什麼。而愉貴人,她下身見紅,動了胎氣,怕是要好好休養一段時日了。”略略一停,又道:“此事臣妾考慮不周,還請皇上責罰。”皇帝往炕上坐了,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皇后不敢隱瞞,原原本本將事情說了,末了道:“舒嬪事後害怕,已誠懇認了錯,臣妾命她回寢宮面壁思過,罰了兩個月的俸祿,以示效尤。”

皇帝默然無語,頷首片刻,方道:“你處置很得當。”聽聞皇帝稱讚,皇后心底微微一暖,暗自吁了口氣,正要謝恩,皇帝卻又道:“為了一匹緞子,使得兩宮妃嬪失儀,莫非素日朕虧待了她們不成?”他緊握拳頭重重往炕桌上一擱,震得茶碟瓷碗咣噹作響,皇后嚇得心頭猛顫,連忙跪下身,道:“是臣妾管教無方,請皇上恕罪。”

高妃、陸嬪等人見勢不妙,率著裡外伺候的宮人紛紛跪下,誠惶誠恐的齊聲道:“請皇上恕罪。”皇帝不說話,屋裡黑壓壓的跪了滿地,皆是噤若寒蟬,連呼吸也緩了半分。忽而一聲輕盈剔透的聲音傳來,道:“皇上。”

皇帝側過臉,卻是青橙扶著海安從裡屋出來,她面有苦色,似乎極為忍耐。再一瞧,她腳下顛簸,竟是受了傷。皇帝愣了愣,關切道:“你怎麼了?”

青橙嫣然一笑,道:“臣妾並無大礙,拐了腳踝,已經讓御醫上過藥了。”頓了頓,又道:“皇上快去看看嘉主子和愉主子,御醫讓她們好好躺一會才能行動,都沒敢出來迎駕。”

皇帝起了身,提步往裡走,青橙輕輕扯住他的箭袖,朝皇后等人努了努嘴,皇帝知道她的意思,返身望了一眼,頓了半會,方沉聲道:“都起來吧。”皇后等起了身,忙隨之入內。愉貴人胎氣動得較為厲害,便躺在床上。嘉妃歪在她旁側的藤椅裡,見皇帝進來,兩人忙要起身請安,皇帝擺了擺手,道:“躺著吧,不必多禮。”

愉貴人撲簌簌的雙眼垂淚,泣聲道:“臣妾實在是...”話還沒完,已是氣咽鼻堵,皇帝倚在床檻上坐著,拍了拍她的手,溫聲道:“御醫說了,並無大礙,往後你小心些便是。別哭了,你一哭,肚中的孩子也跟著傷心。”愉貴人從未見過皇帝如此情意綿綿,越發覺得委屈,抑制不住的抽泣起來。

嘉妃心中闊達,並未將摔跤之事放在心上,笑道:“愉貴人快別哭了,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今兒你跌了跤,索性龍嗣無礙,往後當知道小心了,總好過哪一天吃了大虧!”皇帝含笑望向嘉妃,道:“此話甚有理。”愉貴人聽了,忙從芷煙手中接過溫溼的巾帕,抹了眼淚,道:“臣妾也是心有餘悸罷了。”

陸嬪隱去唇邊淡漠的笑意,溫婉道:“可真是始料不及,臣妾眼瞧著純主子往愉主子身上撲過去,卻來不及伸手扶上一把。”皇帝臉上滯了滯,問:“怎麼回事?”剛才皇后稟告,只說舒嬪與愉貴人爭搶緞子跌了跤,禍及眾人,卻並未說青橙往前撲倒一事。

皇后慌了神,望了青橙一眼,提裙往地上跪下,道:“臣妾確有見到純貴嬪往愉貴人什麼撲,但並不相信此舉是故意為之,所以沒敢向皇上明言,請皇上恕罪。”青橙唬了大跳,自摔倒後,其勢混亂,她還沒來得及仔細思慮前前後後的事,聽她們說完,才恍然憶起似乎有人在她身後推了一把。她跪下磕了頭,還未開口,卻乍然聽皇帝一喝,道:“胡鬧!”

愉貴人瞧著皇帝的態度晦暗,不敢貿然替青橙說話,模稜兩可道:“純主子與臣妾素來親厚,臣妾絕不相信她會待我如此。”陸嬪幽然道:“世上的事誰說得準呢...”話還未完,忽見皇帝望了自己一眼,那無喜無怒的神情,將她駭得半死,哪敢再往下說。

過了半響,皇帝道:“皇后,你是中宮,當以理曉事。”

皇后恭謹道:“皇上教訓得是。”皇帝又道:“大屋子的人,既然你瞧見了純貴嬪撲向愉貴人,自然也有其他人瞧見。你不跟朕說,也不去查根問底,一味的瞞著,待事情沒清沒楚的傳開了,讓純貴嬪還如何在宮裡自處?”稍稍一頓,即道:“如果真是純貴嬪犯了錯,朕絕不會偏袒。但若是有人在後頭耍什麼伎倆,朕也斷不能讓她受委屈。”

秋日微寒,青橙雖跪在冰冷徹骨的大金磚上,腳踝火辣辣的燒痛,可聽著皇帝的一番話,似說到了她的心坎裡,連五臟六腑都生起了暖意。她依禮叩首,鎮定道:“臣妾並不是有意撲向愉貴人,臣妾適才仔細想了想,隱約覺著好像有個面生的宮婢從我身後過去,然後就有一股重力推向我的腰,我又沒得防備,才冒冒失失的撲向愉貴人。”

愉貴人見皇帝到底是護著純貴嬪,立刻焦急道:“臣妾相信純貴嬪是無辜的,定是有人想要陷她於危險境地,請皇上明鑑。”

皇帝狠狠道:“朕當然要明鑑,陷害子嗣之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若不好好遏制遏制此等害人之風氣,宮中還有無規矩可言?!”

皇后誠惶誠恐道:“臣妾一定追查到底。”皇帝淡漠的看了看皇后,面無顏色道:“此事發生在你宮裡,若是交由你去追查,恐怕有人不服。”他眼底閃過一絲凌厲,道:“朕會親自處置,看那背後的小人到底藏身何處!”

說到後面,已是咬牙切齒,眾人神情俱凜,跪地齊呼道:“萬歲爺聖明。”

既是皇帝督促,內務府辦事比平常更利索十分,不到亥時,便已將白天裡在長春宮胡亂走動的宮婢全綁了來,又讓青橙指認。她記得並不太清楚,指出四個宮婢,卻未敢確認到底是哪一個。內務府將那四個宮婢拖到慎刑司連夜拷打,直待天亮了,也無一人肯認罪。

青橙晚上侍過寢,睡在後院圍房。天矇矇亮,就有宮人叫起,青橙捲起褲腿,海安取出一罐濃黑的藥膏,再用銀撥子挑了些許,極輕極柔的薄薄撫在青橙腳踝。傷勢本就不太嚴重,昨晚上敷了藥,晨起時已然消了腫,只是紅紫了大片,摸起來有些疼。

海安擔憂道:“再過三日就是萬壽節,萬壽節後相隔一日便是中秋,主子這腳上的傷若是不好,宮宴慶賀,只怕難以消受。”青橙笑了笑,道:“我正巧說腳上有傷,免了赴宴,倒樂得自在...”小門嘎吱一響,清早的寒風趁虛而入,如霜氣般吹得人臉面僵直。

皇帝笑道:“想得倒好!”

青橙忙將褲卷放下,起身便要請安,不料腳踝生痛,一頭往前扎去。皇帝幾步將她攬在懷裡,笑意愈發深了,道:“每次都用如此伎倆,也不嫌老套。”青橙倚著他的雙臂,掙扎著坐下,柔柔的望著他笑,問:“你怎麼來了?”皇帝順勢坐在她身旁,道:“正要去南書房,見圍房的燈亮著,便過來看看。”又低聲問:“腳上抹了藥麼?讓朕瞧瞧。”

海安屈了屈膝,悄然退至門外相候。

圍房逼仄,擺設簡陋,兩人在屋中簌簌有聲,豆大的兩盞油燈昏黃黯淡,將兩人的身影拉得極長,映在素白紗窗上,如月下的一抹剪影,搖曳生輝。

離著中秋還有四五日,御膳房雖有例貢的月餅,卻多以核桃仁、杏仁、瓜子仁、山楂、豬油和之為餡,青橙貪著新鮮,備了麵粉、松子和紅豆,又讓海安採了今年新開的桂花,取了老梨木雕的月餅模子,宣了廚子到花廳伺候,學模學樣的親手包月餅。青橙是蘇杭人,自小就聽過蘇軾的詩:“小餅圓如月,內有酥和飴。”小時候也隨著母親和姥姥熬煮過豆沙泥。她先用清水將紅豆洗淨、蒸煮絞爛成泥。再將白糖放入鍋中煮成漿,以用筷子能挑成絲為度,至煮沸,才將紅豆泥、松子、豬油加入,直待燒到不粘手了,方止。

足足做了一日,到傍晚時分才有兩碟成品。青橙親自捧了送往養心殿嚐鮮,皇帝素來不愛吃甜,咬了半口,竟點頭讚賞道:“皮脆香酥,油重而不膩,甜鹹適口。”思忖片刻,面露訝異道:“你還往裡頭放了桂花?!”

青橙莞爾一笑,道:“還有玫瑰!”

皇帝點頭道:“難怪入口有清香,原是如此。”又叮囑道:“剩下的你都給壽康宮送去,太后喜食月餅,瞧了你的心意,定然歡喜不已。”青橙答應了,隨即往下吩咐。

至萬壽節這日,皇帝在太和殿受王公大臣跪拜,行慶賀禮。皇帝仁孝,午時往壽康宮伺候太后晚膳,並於酉時在乾清宮設家宴。又過一日,便是中秋節。皇帝身穿月白緙絲片金邊夾朝袍,戴松綠石朝帽,腰繫白玉雲龍紋朝帶,領著百官,往月壇祭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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