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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到底是嫡庶有別罷! (1 / 2)

傍晚時分,朱霞絲絲縷縷佈滿天際,宮牆縈繞在緋色之中,遙遙而望,叫人無端生出惘然意味。青橙抱著永璋去御花園閒散,見翊坤門外守著數名太監,便命海安去問:“你們是哪兒當差的?”為首的太監打了千秋,半跪道:“奴才是吳爺爺從養心門撥來的。”

一聽是御前的人,海安沒敢多問,低聲回稟了青橙。

青橙道:“吳書來都叫你們做些什麼?”太監道:“回稟純主子,吳爺爺倒沒有什麼具體的吩咐,只是讓奴才們守著翊坤門。”

前頭海安同青橙提過,說皇帝出宮巡遊那段時日,吳書來將翊坤宮的宮人遣派排程了不少,連小廚房的夥婦也換下兩三個。青橙待底下人素來信任,從不猜忌避諱,才讓一些荒唐之言闔宮傳遍。她隱約揣摩到皇帝的心思,遂頷首笑了笑,不再多問。

御花園裡奼紫嫣然,落英繽紛。獅子承歡左右,與永璋在小石徑間追逐嬉鬧。卻碰巧撞見帝后擺駕而來,青橙忙領著永璋上前請安。皇后雖嫉恨青橙,瞧著粉嘟嘟的永璋卻是真心憐愛,她挺著大肚,笑道:“三阿哥長得真不錯,眉眼像極了皇上,要不是身子不便,真想抱抱他。”皇帝笑道:“等你生下麟兒,日日叫你抱著,也就煩了。”又板了臉朝永璋道:“怎麼不給皇阿瑪、皇額娘行禮?天家子弟,從小就該謹守宮制祖禮。”

教引嬤嬤嚇得面無人色,慌忙抱起永璋,福身道:“永璋給皇上請安,給皇后娘娘請安。”永璋與獅子玩得正起勁,忽而被錮在嬤嬤懷裡,便掙扎著哭鬧,豆大的眼淚水兒滾了滿臉。

青橙不忍,接過永璋摟在懷裡,輕聲柔語的哄著。皇后端莊笑道:“皇上別生氣,三阿哥還小,由純妃教養著,將來定是尊君敬父的好皇子。”皇帝望了一眼青橙,見她半哄半勸,心焦不已,遂伸手拭去永璋頰上的淚珠,皺眉道:“不許哭!”

永璋駭得一愣,待回神,便“哇嗤”撲到青橙肩上,哭得氣堵聲噎,喉嚨嘶啞。青橙不禁埋怨,道:“他還是孩子,你嚇著他了!”皇帝道:“朕是怕你寵著他,讓他沒了規矩。”青橙護子,低聲辯駁道:“即便要立規矩,也得慢慢教導,一口豈能吃出胖子?”

夕陽垂落最後一縷橙紫彩光,將兩人籠在那暮色裡,伴著孩子的哭啼聲,竟是無限的溫馨柔腸。皇后遠遠瞧著,覺得自己倒像是外人,心底裡漸漸溢位落寞寥寂,只是不能言說。

永璋好不容易止了哭,皇后站得久,便覺乏累,遂道:“臣妾想去亭子裡坐坐。”皇帝顧著她有孕,便道:“御醫說你肚中胎兒太大,於生產無益。”他扶住皇后,牽著她款款往亭中去,囑咐道:“你平時該多多走動。”他體貼時,令人無以抗拒,皇后微涼的心底泛出暖意,雙眼濛霧,笑道:“臣妾知道,謝皇上關心。”

皇帝沒允跪安,青橙只得帶著永璋隨駕左右。永璋原和獅子在旁處玩鬧,不知為何,忽而撲到了皇后腳邊,伸手去摸她的肚子。皇后心裡一動,忽而逗弄道:“永璋,你說皇額娘肚子裡是弟弟還是妹妹?”皇帝笑道:“他連話兒都說不全,哪裡知道什麼?”

皇后道:“臣妾聽人說,小孩子說的話很準!”又將永璋往膝邊攬了攬,慈愛道:“你喜歡弟弟還是妹妹?”永璋咯咯笑了起來,字正腔圓道:“妹妹!”

皇帝的臉驀地一沉,周圍頓時像凝了冰塊一般,直冷到玄寒凍窖去。青橙見皇帝生氣,連忙跪下,道:“永璋還小,童言無忌,請皇上恕罪。”永璋不知所謂,伸著小手去抓皇后腰間的錦帶,嘴裡喊著:“妹妹,妹妹。”

皇帝氣得往他手上狠狠一拍,道:“不許喊妹妹!”

永璋吃痛,哇聲大哭,轉身往青橙懷裡撲去。皇帝大怒,周圍伺候的宮人烏壓壓的往下跪,青橙不敢起身,將永璋摟在懷裡,輕聲哄著,道:“永璋別哭,別哭。”鼻尖一酸,自己也落下淚來。皇帝看她默然哭泣,便有些後悔,道:“你起來吧,是朕不小心。”

青橙卻看也不看他,只依禮謝恩。

天已墨黑,有內侍往亭簷掌燈,皇后看著皇帝,皇帝看著青橙,青橙則專心哄著永璋。四下越發寂靜,宮人們跪了滿地,誰也不敢大聲喘氣,唯有青橙輕柔的勸慰聲和小孩子抽泣的啼哭聲,一絲一縷的攪動著耳弦。半響,皇帝才道:“天色已晚,都回去吧。”

青橙抱著永璋福了福身,低眉垂首,避著皇帝的視線,連眼皮子都未抬一抬。

回到翊坤宮,青橙換了衣衫,淨了手臉,便坐在炕上怔怔發杵。爾綺不知御花園裡發生的事,端了兩碗燕窩羹,正要擺佈,卻被海安攔出門外,道:“別去擾主子。”爾綺悄悄兒在廊下問:“怎麼回事?剛才你們回來,我就覺著不對勁。”

海安簡而言之的說了,爾綺明白大概,噓聲而退。過了戌時,吳書來傳話,皇帝命青橙往養心殿伺候。青橙不似往日平和寬厚,漠然道:“今兒我身子不爽利,不宜侍駕。”一句話說完,便隨手拿了繡針盒子,飛快的絞著金絲銀線,緘默不語。

吳書來遲疑片刻,到底沒敢張嘴,告退回養心殿覆命。皇帝扔了摺子,憶起她在御花園裡泫然欲泣的模樣,便宣了轎輿,擺駕翊坤宮。皇帝掀起簾笑:“爾綺,朕有些餓了,廚房裡可備了蓮葉羹?”爾綺笑道:“皇上若想吃,奴婢立刻讓廚房做就是。粳米早已煮爛,只需配些新鮮蓮葉嫩芽,總不過一炷香時辰便能上桌。”

皇帝道:“如此甚好。”

他幾步行至炕前,青橙卻猶自端坐著穿針引線,恍若未聞似的。皇帝立在旁側不動,海安瞧著形勢,便使了眼色領著眾宮人退下。他也不計較,湊到燈下,笑道:“是給朕做,還是給永璋做?”青橙停了動作,欲起身行禮,皇帝一把將她挽住,道:“免禮了。”

青橙淡淡道:“宮裡的規矩,不敢不依。”遂掙了皇帝的手,行了深蹲禮,疏遠道:“皇上萬福金安。”皇帝笑道:“小東西,還生氣呢。”青橙依舊不鹹不淡,道:“臣妾不敢。”

皇帝心有內疚,待她越發寬容,玩笑道:“你這“臣妾不敢”的性子,可真是每隔兩月,必然發作一次。”又拉著她起身,道:“今兒是朕不好,朕向你賠禮好不好?”

見她面有霽色,便接著道:“你也知道,朕對皇后的期許很大。自大清入關,還未有嫡子繼承大統,永璉薨後,朕灰心喪意,很擔心皇后的身子不會再孕——皇后若生的是公主,朕...朕...不,一定會是皇子!”

論起嫡庶長幼,青橙越發難過,雙眸苦澀,道:“永璋也是你的孩子,便因為不是嫡出,你就要打他麼?他那麼小,你也狠心!”皇帝道:“朕並不是要打他,只是急了些。”青橙哪裡肯信,越發冷漠道:“只是急了些?若是皇后的孩子,你也會著急就打他麼?”眼中的淚水簌簌落下,她恨意叢生道:“到底是嫡庶有別罷!”

皇帝也失了耐心,道:“朕說過,會永遠待你的孩子好。”

青橙悽然道:“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皇帝道:“朕真後悔,朕就不應該讓永璋住進翊坤宮,也不該讓你親自教養,平白多了事端。”青橙為永璋感到痛心,眼淚便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忽然問:“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皇帝愣了愣,方薄怒道:“放肆!”

青橙雙手抹著頰邊眼淚,可淚水就像斬不斷的泉水一般,使勁兒往上冒,想要說句什麼話,張了張嘴,卻只是嚶嚶而泣。吳書來在牆角下聽了許久,胸腔提在了嗓門裡,突突跳個不停。屋裡靜了下來,不等爾綺的荷葉羹出鍋,皇帝已擺駕回養心殿。

這樣大的事,除了翊坤宮,外頭竟沒有半點傳聞,連太后那兒也不知曉。

過了一段時日,宮中眾妃嬪才恍然察覺敬事房那兒竟數日未有純妃侍駕的的訊息,如此之後,純妃衝撞皇帝的風言風語才傳開了。青橙倒好,日日照顧永璋,除了去壽康宮給太后請安,連翊坤門也不出,旁的妃嬪來串門,她也一律不見。而皇帝,緊著夏澇水利,忙得腳不沾地,連著小半月都未翻牌子,讓太后以為聖躬違和,親自命了太醫去診平安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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