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五年。
年關過後。
員外朱忠仁照例是坐在家裡,等著人來磕頭,先來的還是那些軍士遺孀,是朱舜給了她們一份體面的活計,也讓她們終於可以吃飽飯了。
大年初一的子時,遺孀們就帶著兒女在朱家的門口等著,等著開門以後,進去給朱員外磕頭。
今年是崇禎五年了,距離滿清入關只有十二年了,時間越來越緊迫了,朱舜決定在今年開始正式販賣珍妮紡紗機和飛梭織布機。
人選也定好了,興安伯、新寧伯、懷遠侯三家。
朝野上下兩股最大的勢力,全部被朱舜得罪了,現在唯一不懼怕這兩股勢力的只有勳貴了。
驚蟄時節。
北平機械局的工匠們,經過一個月的時間,一共打造了三十臺水力珍妮紡紗機,百戶朱忠義第一次走進了機械局,拉著他去了一間茶館。
京城的茶館有很多,百戶朱忠義拉著朱舜去的這一間,算不上多豪奢,勉強算是中檔。
茶館最多的就是說書先生這些百戲伎人,這間茶館也不例外,有一位說書先生,旁邊還有一位彈琵琶的中年漢子。
說書先生旁邊彈琵琶的人,一般都是年輕貌美的小姑娘,這間茶館卻是一箇中年漢子,著實怪異的很。
百戶朱忠義帶著朱舜坐在一張空桌上,喝了幾碗茶,向來沉默的他,竟是說了很多話,比一甕劍南燒春還有用。
“這名漢子叫做曹文耀,是總兵曹文詔的弟弟,以前也是遼東邊軍的一員悍將,後來因為兩條腿都受了重傷,只能從邊疆退下來。”
總兵已經算是一方軍頭了,作為壓在大明王朝身上的兩座大山之一,輕輕鬆鬆就能讓家人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
曹文耀作為一方軍頭的嫡親弟弟,怎麼也不會淪落到在茶館給人當個賣藝的伎人,這要是傳出去了,整個宗族都要蒙羞。
百戶朱忠義也不知道是看出了朱舜的想法,還是剛好把話說到這裡:“邊軍第一悍將曹文詔從來不喝兵血,到手的俸祿大部分拿去補貼戰死的軍士了。”
“所以他們家過的很苦,家裡的孩子還小,曹總兵的爹孃年紀比較大了,全家都指望著曹總兵僅剩的一點俸祿吃飯。”
“曹文耀為了能讓家裡過的好一些,就主動出來當個伎人,補貼家用。”
如果不是二叔親口說出來,朱舜真的不敢想先眼前的那位寒酸漢子,竟是一位總兵的嫡親弟弟。
外面還下著大雪,寒酸漢子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單衣,單衣上還有不少補丁,任誰也不會相信他會是總兵的弟弟。
百戶朱忠義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就在前幾天,叔父聽一位老兄弟說,你六弟朱鐵犯下了滔天大罪,親手宰了一墩子的軍士。”
“曹總兵為了保住你六弟的性命,宰了一名巡察御使,要不是袁督師拼死保下曹總兵,小六兒和曹總兵的命都沒了。”
“命是保住了,但是曹總兵也從一位總兵變成了一名普通的夜不收,一個月也就一兩一錢五分銀子,自己吃喝都不夠,哪裡還能補貼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