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藍手接過紙,盯著他優雅上樓的背影一陣咬牙切齒。她正齜牙咧嘴,突然看到自己手腕上深深淺淺的傷痕,整個人瞬間警惕起來,在心中反覆回想向海剛剛的反應,應該……是沒看見吧?
她無意識地咬著嘴唇,有些煩躁的放下袖子。
向海停下穩健的腳步,勾著頭看到廚房內忙碌的身影,皺著眉踏上最後一節臺階,掏出鑰匙開啟書房的門,轉身鎖門。他走過去開啟登機箱,拉開拉鍊,從裡頭拿出兩個筆記本,捏住鐵質拉鎖繞著拉了一圈,手在幾盒沒拆開的藥盒邊停了停,果斷拉上拉鍊。
他拉過凳子坐在桌前,開啟燈,拿過最上方棕色硬皮筆記本,目光落在封面上的隨手畫上,綴兩片灰色紫色的雲,幾顆白色的星,棕色做襯,簡約又幹脆的夕陽餘暉。他是看得出這簡單兩筆下的綿綿詩意,最有那人的風格。向海摸著白色的星,像是跟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打著招呼,這才攤開筆記本。
裡頭已經密密麻麻寫了許多頁字。向海拽住下方長長的書籤帶找到上回看到的地方,雙手來回壓了壓。另外一個藏藍色硬皮筆記本略厚,他從抽屜裡取出一隻筆,邊看邊寫寫畫畫。末了,將筆記本翻個身,翻開是一本日記。他毫不猶豫,動筆寫道:
“2005年3月19日,多雲。
好不容易回國,應好好過,加油!
還有,保姆做飯還湊合。”
他乾脆地合上藏藍色筆記本,專心看棕皮筆記本。看著看著,拿出手機給一人打了電話。
林亦藍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晃了一遍,最後決定先整廚房。
她先鍋碗瓢盆一併洗好,且按照魔鬼給自己的佈局圖放置好,時間9:15。中間做了次飯,僱主先生表示不如早上的可口,林亦藍冷笑且不予理會。
待整理客廳完零零散散的東西,再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鐘了。她本想抱著涼水猛灌一氣緩解口乾舌燥,沒成想僱主先生的吩咐又來了:“我渴了,想喝玫瑰花蜜茶。”
林亦藍翻白眼:“自來水不行嗎?”
僱主先生帶著笑臉出現在林亦藍視線裡:“你說什麼?”
“玫瑰花蜜茶是吧?馬上好。”林亦藍一個激靈跳起來,去廚房抽屜裡翻乾的玫瑰花和蜂蜜,接水開火。等到透明鍋蓋裡的幹玫瑰花顏色變深且開始翻騰巨大的水泡,關火,再往裡頭加了一勺蜂蜜,攪拌勻了,倒進茶壺裡,鼻息間溢滿玫瑰花的清香和蜂蜜的甜膩味道。
林亦藍取出一隻純白陶瓷杯蹬蹬蹬上樓,向海一手利索地把兩個筆記本收入抽屜並上了鎖,一手擰開書房的門,隨便拿本書看著。林亦藍見書房的門半開著,敲了敲推門進去,向海立馬像個小學生一樣端端正正在書桌前坐好,任憑林亦藍給他倒了半杯茶,眼見她放下茶壺轉身就走,納悶道:“誒?你就拿了一個杯子?”他也不嫌燙,灌了一口茶驚訝的看著林亦藍,“再去拿個杯子,我們一起喝。”
林亦藍實在搞不懂這個僱主到底在想什麼,不是說我是請的保姆嗎?現在僱主對保姆都這麼好嗎?反正我也渴得要命,先喝口水再說。
等林亦藍抱著另外一隻白瓷杯上來時,僱主先生已經不在書房了。她倒了滿滿一杯茶水。林亦藍以前都是喝綠茶,玫瑰的清香摻雜著蜂蜜的甜膩倒是沒這麼喝過,有點新奇,有點好喝。幾口氣兒就灌了一小半。
冷著茶水的空當兒,林亦藍看到書房原本堆積的幾個大紙箱子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端端正正靠牆擺放的木製畫架,上頭倒是光禿禿。書架旁停放著一手提箱形式的什麼東西,邊上躺著一個長方木箱,不知裡頭裝著什麼。
林亦藍正猶豫著要不要偷偷過去看一眼,緩緩的鋼琴聲小雨如一般流淌進耳朵,曲子讓她感覺有些熟悉,不輕不重很是舒緩。她循著雨點密集的地方湊過去。向海端端正正坐在老鋼琴前,手指在黑白琴鍵上每次移動都十分得緩慢,雨點卻如湖面上的水光綿密不斷,帶幾分優雅瀟灑之意。
林亦藍並不懂這個,單單聽著很舒服,旋律也很熟悉。
或許是林亦藍臉上的疑惑太過於明顯,僱主先生轉過頭來衝她笑了笑:“聽得懂嗎?”
林亦藍搖頭:“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也彈了?”
僱主先生不再看她,認真地彈著琴:“啊……隨便彈彈,調音。”
林亦藍沒再吭聲,站在那裡任憑鋼琴朝自己灑下萬千雨點,自身在雨幕中,那樣舒適,那樣滿足,好似那些糾纏她很久很久的黑色的迷霧漸漸從身上被撕扯開,踩在腳下。
當林亦藍終於享受了一次勝利的快意時,向海乾澀的聲音試探著問:“怎麼樣?”他的眼睛裡很是期待,似乎林亦藍的回答非常重要。
“很好。”
他突然就笑了,那一汪湖水盛滿得意的漣漪,緩慢的盪來盪去,湖兩邊墨色的楊樹節奏很快的相聚又分離。真是一副好風景。
林亦藍看他神態頗為孩子氣,一個沒忍住就問:“僱主先生,您今年多大?”
“三十。”
林亦藍隔了一會兒才“哦”了一聲,他問:“你呢?”
“二十五”
他點點頭:“不大。我有點餓了。”
林亦藍知趣地回自己的房間去記選單:全麥麵包、南瓜粥加涼拌菠菜,還有青皮蘿蔔。呵呵,這人是有多喜歡吃青皮蘿蔔?
林亦藍叮叮咚咚在廚房裡倒騰好,剛挪到桌上就見青皮蘿蔔笑眯眯從樓上下來,真是懂事啊,都不用自己這個保姆去叫他。向海吃相端莊文雅,林亦藍也細嚼慢嚥,嚼著嚼著,想到自己手機早就沒電了,猶豫著要不要跟他借一下充電器。猶豫來去飯都快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