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給李天王打電話提起這事兒,天王說有人正在跟他聯絡,如果是咱們要的話他一定考慮優先。
過了一天,猴哥又來電話了,叫俺過去看看或者是派個工人過去看看都可以,因為推土機不能動了。推土機是俺跟一個工人給猴哥送過去的,當時俺尋思讓工人在那裡幫忙整利索了再回來;但猴哥後來說不用,他自己能搞定,只要師傅教他怎樣弄就行了,免得麻煩。俺尋思是猴哥的耍性又犯了,看到新奇的玩意兒就總想過個癮,所以就答應了,只是叫他別隨便亂整,不然的話比較麻煩,因為這不像金箍棒那麼簡單,說大就大,說小就小。
看來猴哥還是蠻聽話的,有問題了並沒有自己動手搗鼓個究竟。
剛好開車的工人比較忙,再加上推土機開過去之前是在家裡檢修過的,估計不是什麼大問題,所以俺決定自己過去走一趟。
去到那裡的時候猴哥正跟幾個猴頭一起在推土機上翻上翻下的,看他們忙得不亦樂乎的樣子,俺決定先看看熱鬧,等他們折騰夠了再過去。
猴哥賊精,忙活了一陣子看見沒有效果後就再也不忙活了,自己坐在駕駛室內坐鎮,指揮一幫猴子猴孫跑來跑去的。那模樣哪裡是在修車,簡直就像探險一樣,東摸摸西瞧瞧地,看樣子新奇地不得了。
估計在俺來之前他們也折騰一段時間了,也該露面了。
見到俺出現了,猴哥立馬指揮他的猴子猴孫們像當年捉拿俺老豬一樣把俺四腳朝天地抬了起來,一路顛簸著抬到了猴哥跟前。俺問猴哥到底怎麼回事兒?猴哥說他也不知道,只是不管怎麼弄它就是不動,比牛魔王的脾氣還要倔強三分。說完還顯得很惱火的樣子,一邊抓耳朵一邊擠眉弄眼地。
俺先開啟推土機的前蓋粗略地看了一下,各線路都是正常的,都按照原來開來的時候一樣;發動機外面也一切正常;再去看看履帶,也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俺也納悶兒了,什麼都是正常的沒道理不動啊?來之前工人就告訴俺說了,那臺推土機保養得最好,沒有特殊情況一般不會出毛病;更何況在臨走的時候還檢查過一遍。如果俺老豬找不到原因,也只能叫工人再來跑一趟了。
猴哥見俺跟他一樣找不著門兒,顯得有些幸災樂禍。
俺一把把猴哥從駕駛室拉下來,自己爬了上去,想試試看到底是怎麼個發動不起來。剛一坐上去,俺就瞧見油表的指標已經落到頭了。
原來是沒油了!害得咱們幾個忙活了半天。
後來工人師傅聽說了這事兒,情不自禁哈哈大笑。當然,他們笑的是猴哥,因為俺並沒有把自己的那些狼狽相說出來,並還誇口說俺是一去就找到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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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高老莊負責文化宣傳的人員發給高老莊每家一份宣傳高家祠堂的,說是為了配合今後地方上的發展,作為高老莊的人需要多瞭解一些高老莊的歷史。
在俺還沒有跟師父的時候,在給蘭妹妹幹活兒的那段日子,俺曾經去過高家祠堂,那時候那裡面幾乎什麼都沒有,只有幾塊不知道是哪代祖宗的靈位牌立在公堂的最高處,之外就是幾把破破爛爛的舊椅子,整個大堂顯得很陰森,俺當時還嚇蘭妹妹說這裡面一定有鬼,嚇得蘭妹妹從那以後就再也不敢進去了。以前的高家祠堂外表同樣很破舊,彷彿隨時都會垮下來一般,不像現在這般亮敞,就跟旅遊景點設定的那些古建築一樣,充滿了時代的氣息。如今高家祠堂的內部同樣比較光鮮,經過幾千年的變遷之後,連原先的靈位牌都改為鍍金的了,陽光從旁邊的縫隙裡照進來,整個屋子都顯得金光閃閃的。
自從來到高老莊以後,也去過幾次高家祠堂,最讓俺覺得奇怪的是,在進祠堂的屋簷下,露天豎立著兩尊很別緻的塑像,一個是男的,一個是女的。男的半跪著,雙手捧著什麼;女的則躺在一張床上,看樣子好像是生病了,頭髮胡亂地掩蓋著半邊臉,顯得很憔悴。俺之前雖然奇怪,但沒有問為什麼,尋思雕像所表現的主題一定是關乎百姓日常生活的,因為時下有許多的雕塑都這樣,從點點滴滴的日常生活中喚醒人們對生活的熱愛,並沒有諸如偉人雕塑、歷史事件雕塑那樣擁有宏大的主題。
在看完他們發下來的宣傳單以後,俺才發現自己錯了。雖然那組雕塑並不是偉人,但是在高老莊歷代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心目中,始終都是把它作為一個教材,目的是讓人們進行反省和參考。
關於那組雕塑還有一個美麗的傳說。當然,到底是不是傳說咱們現代人無法確定,畢竟年代久遠。俺尋思或許真的發生過這麼一件事,只不過經過後人的潤色和杜撰之後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的;或許這本來就只是一個故事、一個傳說,只不過先人們覺得很有教育意義,所以才把他們說成是在現實生活中發生的事。
雕像主人公的名字男的叫高俅,女的叫司馬貞。當然,咱們可以肯定高俅不是《水滸傳》中的那個那個高俅,因為兩者身處的年代相差實在太遠了,即使是用十頭牛拉都拉不到一塊兒去。司馬貞是一大戶人家的閨女,高俅是一貧農的兒子。兩者在一個極度錯誤的時間裡相遇了,然後又相愛了,繼而演繹了一場悲壯的愛情故事。
司馬貞與高俅本來是互不認識的兩個人,之前他們從沒見過面;但自從他們見面後的那一刻起,他們就發誓永永遠遠都不再分開。
當高俅與司馬貞相遇的時候,司馬貞已經與另外一個富豪家的子弟訂了親,是她父母的意思;本來司馬貞是不答應這場婚事的,但她的父母說了,如果兩家能結為親家的話,必定能讓兩家的家業都得以長存。司馬貞認為父母是把她當成了家族的砝碼,根本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所以整天都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聲稱只有退掉這門親事之後她才會出來。高俅就是在這樣的一個時間、這樣的一個環境下出現在司馬貞眼前的。
高俅的父親是個木匠,那天他是幫他父親幹活兒來的,根據司馬貞父親的要求,為她打造一頂出嫁用的轎子。
做工的工地在院子裡的空地上,高俅就跟他父親在那裡忙碌起來,拉鋸、彈墨、劈木頭。司馬貞房間的窗子就朝向做工的空地,她從那裡可以看見整個院落的情況,包括經過的每一個人的每一個動作,當然,她也看見了年輕的高俅,正虎虎生氣地掄著斧頭一下一下地砍下去。
司馬貞是獨生女,從小就嬌生慣養,家族裡所有的人都讓著她,不敢在她提出要求之後說出半個不字,就連她的父母親都不例外,只要是她想要而又得不到的東西,經過一番生氣之後就一定能得到,因為所有人——包括她父母——都會向她妥協。她想,這一次應該也不會例外吧,她不能嫁給那個富家子弟,因為她討厭他那副嘴臉,她不敢想象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上三五十年、甚至更長時間會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只是沒想到的是,如今她父母已經不再聽她話了,她以前百試百靈的那一招已經不管用了,因為他們正在為她的出嫁做準備。滿院子到處都是紅的,連她母親的衣服都是,好像在歡慶她將要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眼下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高俅他們父子看,看他們邊揮動汗水、邊有說有笑。
特別是那個年輕的高俅,一臉朝氣,彷彿所有的黑暗去到他的身邊都會消失掉一樣。他的身上有一股魔力,吸引著司馬貞將單調的做工過程也看得津津有味。
高俅父子在司馬家一共做了三天工,司馬貞就趴在窗前看了整整三天。看他們怎樣在木屑飛揚中把木頭鋸開,那散落的就好像她現在的心情;看在他們怎樣把大的木頭鋸成小塊,分裂的模樣彷彿她的心和肺;看他們怎樣把小塊的木頭打磨光滑,那揚起的刨花就像小夥子激情飛揚的神色,充滿了無盡的生機。木塊很滑,滑得太陽照在上面都閃閃發光;她還看他們怎樣將一塊一塊的木頭逐一拼接起來,組裝成即將要送她出嫁的轎子……三天時間,只不過是俺老豬貪睡時的那麼一小段,卻讓兩顆原本陌生的心緊緊地靠往一起。
那個年輕的高俅的模樣讓她羨慕不已。在她看來,高俅所代表的就是一種不屈的精神,一種昂揚向上的勁頭,一種盡心盡力的表率;而這些品質她都沒有,她多麼希望眼前的這個男子能夠用像他做木工一樣的態度帶她離開這個她厭煩的地方。當然,她也知道這只是幻想,是永遠都不可能發生的。
聯絡到自身,司馬貞覺得自己甚至還不如眼前的這兩父子。自己雖然從小享盡富貴,但從來沒有做過一件自己喜歡的事,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個機會,卻又輪不到她自己做主;但眼前的兩父子則不同,雖然他們需要在太陽底下揮汗為別人家做工、才能掙到餬口的錢,但他們做的是他們喜歡做的事,不用像自己一樣揹負著心靈的枷鎖。
也許,除了死亡,否則,這副枷鎖還會伴隨她以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