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調換了位置,段明月被機器的紅光刺得不停流淚,當死亡近在咫尺,她竟然一點也不害怕,就像一個過長的故事終於寫到結局,她再也不想去管結局是否圓滿,而是隻想了結這一切,了結罪孽而無望的一生。
段明月:“誠如她所言,我本來就是個錯誤。”
機器裡的風扇運作起來,冷風撲在段明月臉上,她的頭髮被吹得亂糟糟的,雲天把一縷碎髮別到她耳後,痴痴地欣賞:“你留長頭髮,真的很好看。”
封閉針的藥效過了,雙腿不能挪動,雲天又身負重傷,如果不是段明月還沒鬆手,她一定已經拉不住他了,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張開嘴想要大叫,然而乾澀的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湧上喉頭的,只有一股又一股腥氣的鮮血。
段明月明白了,她又將經歷一次離別,在最後時刻,她睜大眼睛,一遍又一遍複習雲天的面容,想要把這幅邪氣沖天的眉眼刻進心裡,然而淚水模糊了雙眼,無論再怎麼努力,她都沒法看清他。
雲天都像一陣抓不住的風,無論何時都是這樣,他在四九城中扶搖直上,只留給凡人一個可望不可及的清高背影,其實連段明月都不能想象,她和雲天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子。
她愛了一個和自己最不般配的人。
機器傾斜的幅度越來越大,眼看沒有時間了,雲天留下最後的遺言:“就像我之前承諾過的那樣,從此以後,就這樣吧。我不愛你,但我能救你。”
雲天說不愛的時候多平靜啊,一點也不像將死之人的樣子,他鬆開手,掉進機器,閘門“砰”一聲閉合的時候,段明月面對兩片冰冷的鐵板,都不知道該不該哭。
他掉進去了,不見了,就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再過一會兒,那個骰盅就會把雲天搖成植物人,把他不愛的靈魂撕個粉碎。
段明月看著自己的空蕩蕩的手,她乖巧地沒發出半點聲音,而是滿心惆悵地絞著眉頭,心想,噢,原來我真的那麼差。機房的空氣沉悶閉塞,陸一葦從通風口鑽出來的時候暈頭轉向,他沒有多想,看到身旁有個把手,順手就拉了下去。
他拉下了電閘。
……
簡逢君,傅解意,兩個人的名字連起來就是“逢君解意”,傅陽特地改的,他說他很喜歡。
他們是上大學時認識的,簡逢君在聲樂系,傅陽學的是表演,趣味相投就順理成章在一起,不存在誰掰彎了誰,誰虧欠誰,沒有複雜的恩怨糾葛,沒有同性文學裡寫的苦痛掙扎,一切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發生了,這讓簡逢君以為,他們可以在一起很多年。
簡逢君小時候出過事故,因此破了相,性情也變得孤僻寡言,他在系裡沒什麼朋友,終日和傅陽在一起。
他寫過一首歌,沒有和任何人分享,只給傅陽演奏過一次,傅陽笑著說好。
傅陽長得像87版紅樓夢裡賈寶玉和林黛玉的結合體,精緻而古典,符合簡逢君的一切幻想。每次做完以後,簡逢君都會抱他很久,親吻他好看的面孔,痴痴訴說著他有多珍惜他。
直到畢業那年,傅陽上了一檔節目,唱了一首《枉凝眉》,憑藉和紅樓夢主角的超高相似度,在網上迅速走紅。
趁熱度還沒降下去,傅陽二度登臺,唱了一首原創曲目,《王孫》。
“《王孫》是我的作品,不是你的,你偷別人的東西,終於遭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