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葦。”
陸一葦猛地抬頭——
該來的不露面,不該來的倒是來了。
陸一葦看到陸令嘉,彷彿見了鬼:“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陸令嘉抬起左手,握住右手手腕,顯得很侷促:“我…我們都是朋友。”
陸一葦回身看了看病房,又瞪了陸令嘉一眼:“你?他?”
“對。”
“借過,我回家了,你別跟著我,否則我報警。”,陸一葦奪路而逃。
“這是她生前留下的!”
陸令嘉戰戰兢兢拿出一盒光碟,他中文說得不利索,語調也很奇怪,這話像是從肺裡硬擠出來的,聽得陸一葦頭疼。
陸一葦劈手奪下光碟:“娶了其他女人,現在打算處理我媽的遺物了?”
“沒有…我覺得,裡面的內容等你大了再看會更好。”,陸令嘉沒有半點身為老子的威信,他在面對陸一葦時,甚至會感到心虛。
哪怕他真的沒做錯什麼。
“你就繼續騙人吧,反正我知道你的真面目。”
陸令嘉站在那兒,像個木樁子,只會不停地說:“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我媽,連她的葬禮都不肯來,真狠心啊。”,陸一葦咬牙切齒,“直到死,我媽的婚姻狀態都是未婚,死了以後也只能一個人孤孤單單躺在地底…道貌岸然!佛口蛇心!”
陸令嘉因為經常被花式辱罵,保持沉默已經成為本能,反正他也聽不懂,乾脆就泰然處之了。
“別讓我再見到你。”,陸一葦氣勢洶洶地後退,面露兇光,“滾回y國去。”
他離開時驕傲得像一匹得勝的年輕雄獅,而日薄西山的老獅王灰溜溜鑽進樓梯間,他的白人血統更明顯,衰老得也快,皺紋織成一幅地圖,上面標滿了人生軌跡。
陸令嘉佩戴的戒指形似一枚彎曲鐵釘,來自卡地亞的JUSTEUNCLOU系列,JUSTEUNCLOU,意為,“只是一枚釘子”。
設計誕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若論年歲,早就比陸令嘉還要大了,但自由的靈魂永不會衰老。
陸令嘉把戒指摘下來,內圈刻著一個名字:
她也是自由的。
有人說,在夢裡聞到氣味,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陸一葦都想替自己鳴不平,他還沒成年,怎麼就精神分裂了呢?
露臺上的花草看起來很真實,花香也很真實,葉子上掛著清晨的露珠,如果陽光好一點,露珠還會折射出剔透的冷光,可惜天邊陰雲密佈,太陽的影子都沒有,一股溼氣在街道里緩緩流動,潤溼了街頭巷尾,狗皮膏藥般的小廣告。
陸一葦不認識上面的異國文字,他轉身撥開花朵,從露臺走到室內,留下一串清晰的腳印。
房子空蕩蕩的,真正實現了家徒四壁四個字,周圍的色彩像油畫上的色塊,濃豔,卻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