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是來自那個剛來沒多久的小姑娘,一身明綠色衣裙,和這天地間剛生的草色十分接近。雖然話中略帶氣憤,但俏臉上並沒有多少的慍怒之色。
林牧之又看了看這兩個女子。嘿嘿,你們這兩個小娘皮,別以為在那裡不說話,小爺就看不見你們。聽說往年來這裡踏青的書生大多是三三兩兩,今年一下來這麼多,你敢說和你們這兩個小妖精沒有關係?男人那點事,誰不知道?你們倆如果喜歡這一堆的蒼蠅!你們倆管住啊!沒事還跑出來一兩隻來!真是噁心人!
林牧之嘿嘿一笑。開口說道:
“小美女!我剛剛可是說嘍,美人二兩,你說你生的花容月貌,妥妥的是個美人!所以啊,二兩銀子,你是半個子也不能少。再說了,你都知道我是個奸商,所以可以選擇不跟我談買賣啊!這生意的事,就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我倒是願意打,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挨呀!”
淡綠色衣裙的小丫頭,聽見了林牧之的調戲,也並沒有生氣,嘻嘻笑道:
“嘻嘻,你這個小哥哥!壞的很呢!人家才不願意挨呢!黑心的商人!不過像你這樣理直氣壯的黑心商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被這小丫頭一打岔,林牧之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於是接著說道:
“黑心?你錯了喲!我這買賣賠本都快賠到姥姥家了。你想啊!這文人啊,一字千金。你們來這裡吟詩作賦,總得留個千兒八百的字吧,一字可是千金啊!我滴乖乖,這麼多的人啊,多少的金山銀山?我就收個二兩還是黑心?難道你也覺得他們個個都是草包?詩詞文章一文不值嗎?”
小丫頭衝著林牧之笑了笑。
“嘻嘻,他們的文章到底值多少錢?那你得去問他們咯,這個我可決定不了呢!”
林牧之與小丫頭的對話一點也沒有顧及到這裡公子小姐的感受,當著眾人的面說他們的文章一文不值,這要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這不!一不留神姓白的又跳了出來。
“哼!好一個一字千金!如此的好山好水,也不知道林公子家父在此寫過多少詩詞?留下多少金銀?若是按林公子這麼說的話,恐怕早已堆成了金山銀山了吧?還稀罕我等二兩銀子?”
林牧之斜眼瞧了一眼姓白的小白臉。咋的了?我還沒看出來,原來是你個槓頭啊!一會沒找你麻煩,皮就癢癢。天下找罵的人真不多見,這麼湊巧,今天就讓我遇到一個?
“金山銀山那只是冰山一角,老爹在此地銀兩倒是沒有多掙,但確確實實富可敵國。”
聽到林牧之這麼說,姓白的可來了精神了,遇見一個吹牛都不帶打草稿的,那可不得好好數落數落。
“富可敵國?哈哈,姓林的在這裡,除了三間草堂,一片林子,你倒是說說到底富在哪裡?莫不是打腫的臉?還非要充一個胖子不成?”
林牧之呵呵一笑。
“富在了哪裡?富在知足!學問學問,當然是學以致用,老爹本就是一介秀才。來到此地,學以自用。不算屈才,雖然家父文采平平,但求一個務實。且不聞,空談誤國,實幹興邦。朝廷既然給了老爹一個秀才之名,老爹便務秀才的實。至於詩詞文章,老爹確實沒有流傳下來什麼名作以傳千古。是不是讓你“賤”笑了?”
落井下石,讀書人的拿手好戲。
“呵呵,這林秀才既無治國之宏論,又無錦繡之文章。這一字千金的千金又去哪了?依我看來,這水分也是很大的嘛!”
這讀書人嘛,只要你給他個由頭,先不管有的沒的,真是三天三夜說個沒完沒了。飯點是過了,林牧之還赤腳站在泥水裡。既然這小白臉沒事找事,林牧之要不把他批得無完膚,那可真對不起自己大半天站在這裡挨餓受凍,更是對不起收養自己的林老爹。
林牧之開口回擊:
“這世上每一個文字都有它存在的價值!區別在於你把它們放在了哪裡!你們這群公子小姐,整天在這裡傷春,在那裡悲秋。於國於民,究竟有多大的幫助?北方的啟國人,每到秋末春初之際,便要到大華劫掠一番,這世道,不太平!你們讀了那麼多的書,識了那麼多的字,又那麼有學識!就是為了在這裡高談闊論,沒有一點實際意義的?以當今形式來看,邊境禍事叢生,百姓積怨已久。不久的將來,實則可以預見。天下間其實還有很多很多的讀書人!很多很多的林秀才!你們可以認為他們一生碌碌無為,可天下間有多少人認為他們是真正的英雄?因為他們比你們更懂得什麼是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他們把文字所存在的意義真真正正的傳遞了出去,也體現了文字真真正正的價值!每一封家書或喜、或怒、或哀、或悲,都承載著千家萬戶的感情,也寫出了每一個文字的感情,並不是像你們,只是用文字來粉飾著歌舞昇平的太平長安!”
一下子說了這麼多,林牧之感覺也有些累了,其實是心累。不過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的朱夫子開口了,聲如黃鶯,珠落玉盤。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林先生便用這一句話道盡了世間所有家庭對親情的牽掛。林先生高才,這廂有禮了。”
說著便對林牧之施了個萬福。
現在最尷尬的人莫過於白然了。兩幫人吵架,什麼殺傷力最大?無外乎是跟你一幫的人,覺得你的敵人說的有道理。白然現在很憋屈,只是叫了句朱夫子,卻沒有了下文。可能就是提醒一下朱夫子,或者是想告訴朱夫子,我們才是一起來的同伴。
朱夫子對白然報以微笑,輕啟朱唇:
“我覺得林先生說的有道理。”
這絕對是打臉。而且還是打的很疼,打的很響的那種。覺得別人說的有道理,就已經很打臉了。兩次稱呼林牧之為先生,就更打臉了。即便是放在後世,先生也是對人的敬稱。放在了這個時代,就有稱呼老師的意思了,要知道姓朱的女子可是夫子,正兒八緊的老師。白然在她面前自稱學生,老師又在他面前以學生自居敬稱林牧之,就問你還有比這更打臉的嗎?
答案是有的!先前與林牧之嘻笑的少女說道:
“對啊!我也覺得小林哥哥說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