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晚間,山下終於傳來了打仗進攻的喧譁聲音。朝廷軍隊開始攻山了。
女孩們先是縮在一起聽著外面的人聲喧譁和凌亂的腳步,不斷有人發號司令,接著是火光幢幢下凌亂的人影奔跑。
每一次有人影從視窗閃過,眾人的心就像被一隻大手高高提起,等火光過去,那心又被重重攢下去。就在這樣起起落落的驚惶中過了一夜。
第二日,已經過了晌午很久,才有人送飯過來,催促著她們快吃,然後匆匆收拾東西走了。過了一日,山下又傳來進攻的動靜,山寨上又是一片忙亂。這次,她們連晚飯也沒得吃了。
戰鬥一直持續到次日近午才停。黎靜珊從小窗往外看,見門外的兩個看守,一度只剩一人在,另一個是戰鬥結束後,被人抬著回來的,她心裡慢慢有了計較。
當夜終於有人來給他們送飯,卻是比平日裡潦草了許多。女孩兒們已經餓了一天一夜,當下領了飯菜都狼吞虎嚥起來。
黎靜珊卻把分到的粗糧餅子掰了半個下來,用帕子包著收好。
有女孩兒奇怪問起,黎靜珊道:“吃了這頓,不知道下一頓什麼時候送到,各位也先省著兩口乾糧。以防那些匪人顧不上咱們時,總不至於一時就餓死了。”
眾人一聽,覺得有理,忙把還沒有吃完的餅子收了起來。
而此時在山下,鎮遠將軍楚天闊正對著軍用地圖,眉頭緊鎖。
“我們從碧峰山正面和左面山側都嘗試攻打,”副將指著地圖道:“這兩日折損頗大,將軍您看……?”言下已有退縮之意。
“一幫草寇,僅憑地利逞兇而已。”楚天闊劍眉一軒,冷然道:“莫非諸位忘了被棄屍山崖的那位無辜少女了?!那若是你們的姐妹女兒,你們會做何感想?”
眾將一聽,俱是凜然,低頭稱是!
“繼續探查!多多派出斥候,尋訪當地老鄉。這兩處強攻不下,就換一條路。”
楚將軍抬手射出一枚鐵蒺藜,正中地圖上天鷹寨的位置,霸氣盡顯,“我就不信,區區一個匪窩,還能密如鐵桶不成?”
副將稱是,又問道:“那最近的部署?”
“也繼續,不求攻下,打草驚蛇即可。抽冷子殺他們幾個也無妨。”楚天闊把那鐵蒺藜拔出,入木三分的暗器被他兩指一捏,輕鬆拔出,“也好給私下探訪的那些人制造些便利。”
副將領命而去,走到門口,又聽楚天闊吩咐,“讓他們手腳利落些,本將軍最多給十天時間,給我闢出一條新路來。否則軍法處置。”
副將知道將軍想來說一不二,忙暗抹了把汗下去傳令了。
戰術會議散了沒多久,有親兵來報,競寶閣常掌櫃求見。
這常掌櫃每隔個幾日就來軍營裡打聽訊息,楚天闊面對下屬凌厲果斷,面對常勇時卻躊躇心虛起來。他捏了捏眉心,還是硬著頭皮吩咐把人帶進來。
常勇已來了幾次,每次都是期望而來,失望而歸,時間過得越久,越是焦灼。今日一進軍帳,連寒暄也省了,直奔主題對楚天闊拱手道:“楚將軍,我家丫頭可有什麼訊息嗎?”
“嗯……算是有訊息,又沒有訊息。”楚天闊摸著腰間匕首柄上的花紋,模稜兩可地應道。
“此話怎講?”常勇緊張地站了起來。
楚天闊倒了一杯粗茶給常勇,“是這樣,前兩日軍中斥候在山中探路時,發現寨子拋棄的一具女屍,正是被他們擄上山去的一位姑娘。”
楚天闊想起他檢視到的情形,眼中騰起怒火,聲音已變冷,“那不過雙十年華的女子已被凌虐致死,模樣悲慘,而且死後連一張薄席也沒有,直接丟棄山間。”
常勇震驚得退了一步,跌坐回座椅上。半晌抬手捂住了臉。
他終於知道,楚天闊所說的,“有訊息,又沒有訊息”是何意了。從這受害姑娘的遭遇,可以推斷被擄上山的那些女孩,命運只怕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是可知的訊息;
到底有多少人遭了毒手,之後會被如何處置——卻是未知的訊息。畢竟,這山裡的山溝山谷太多了,若是被野獸撕扯,真正是要落得屍骨無存!
楚天闊看常勇悲痛欲絕,心下不忍地安慰道:“掌櫃的你先節哀,也許……那姑娘福大命大,一日沒有確切訊息,就還有盼頭。”
說著也覺得這樣的安慰乏力。頓了一頓,他舉起手鄭重道,“常掌櫃,我楚某以門外軍旗發誓,若是那些姑娘還活著,我必定把她們安然救出;若是她們已遭毒手,我定然為他們報仇雪恨,絕不讓她們芳魂蒙冤!”
常勇忙收拾了心情,對楚天闊拱手行禮,“常某在此先替我家珊兒謝過將軍。”他嘆了口氣,“各人自有造化,就看她的命吧。我此來也是為了來辭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