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口頭上的便宜,他還是要佔的。但是,管他呢!
安排好了母親,黎靜珊轉頭看著弟弟,“阿玦,阮少爺可是發話了,若是你不能透過院試,就不帶你上京。他說,他丟不起這個人!”
“您叫他放心!”黎靜玦咬著雞腿,滿不在乎應道:“我絕不會給他丟人。不過……”
他湊近姊姊,嬉皮笑臉道,“您幫我問問,若是我拿了院試的頭籌,他可是有賞?我要求不高,醉仙樓的烤鵝和糖醋菊、花魚就能打發了。”
十三四歲的少年正在抽條,黎靜玦如今個子比姐姐母親都高了,聲音和輪廓也漸漸顯出成年人的氣勢來。只是,心性依然像個孩子。
黎靜珊笑著用食指頂這他的額頭,把他推回去,“就這點出息!若是你真能奪得榜首,不必讓少爺賞你,到了京師姊姊請你到最好的酒樓大吃一頓,行了吧!”
“一言為定!”黎靜玦伸出油膩膩的右手,要與姐姐擊掌。被黎靜珊嫌棄的躲開了。
用完午飯還有一段午歇的時間,黎靜玦下午還有課,吃完飯就趕緊趕回庠學了。
黎靜珊在榻上歇了一會兒,又想起早間劉子敬的話語。她思忖良久,還是翻身起來,出門往司珍坊的工坊琢瑛堂去了。
她去尋謝白梓。
這位謝師傅是除了父親黎致遠外,她最早的首飾工藝的啟蒙師傅。雖然如今已不大指點她製作,但依然目光犀利,三言兩語間就點中她製作工藝上的要害之處。
黎靜珊已許久不來琢瑛堂。然而如今驟見這個工坊的敗落,還是暗暗吃驚。
當年司珍坊鼎盛時期,近十畝寬的琢瑛堂中,工匠學徒濟濟一堂。多時甚至達百人,整個工坊熱鬧而有序。幾進的院子裡人來人往,庭前道路上車水馬龍,運送成品的,原料的人絡繹不絕。
然而如今工坊卻人丁寥落,偌大的院子裡不過十來個人在幹活,而且大多沒精打采,毫無章法。
“阿珊,聽說你找我?”
謝白梓還是一身洗得發白的藍布長衫,更襯的身材瘦削,眉間依然是凌厲的溝壑。然而看到黎靜珊時,還是舒展了眉頭。
黎靜珊對他恭敬行了師徒之禮,“好久不見師傅了,過來瞧瞧您。”
謝白梓爽朗笑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說吧,這次所謂何事?”
黎靜珊也笑了,不再跟他繞彎子,“學生是過來跟老師辭行的。”她把要上京求學的事跟他說了,也提及今早與劉子敬的那番,關於技藝發展的對話。
“劉子敬我聽說過,在旻州算是點翠技藝的頂尖人物了。你們少東家能挖到他,定然下了不少功夫。”
謝白梓頷首道:“他說得沒錯。任何技藝發展到頂峰,若是沒有新的元素加入,只會走向衰亡。”
黎靜珊陷入茫然,“既然如此,我去京師學藝,追求頂尖的技藝,又是為了什麼呢?”
謝白梓斜睨著她,哼了一聲:“你如今已經到達了什麼技藝的頂、端了嗎?連基礎的都沒掌握,談什麼走向末路?”
“……”黎靜珊被堵得無力反駁。
“比如劉子敬的點翠手藝,”謝白梓猶不放過,繼續打擊,“他做的綵鳳花鈿,鳳凰的翅膀上羽毛根根可見,紋理就跟真的鳥兒一樣,非如此不能把展翅欲飛的形態表現得栩栩如生。這樣的技巧必要對翠羽和底座結構都瞭然於胸,才能做到。”
他搖頭看了看黎靜珊,“你?你知道翠鳥的羽毛是橫長的,還是斜長的嗎?”
黎靜珊慚愧的低下了頭,囁嚅道:“師傅教訓得是。”
“你巧思創意是有,但功底不行。這次去求學,倒是很好彌補你這方面缺陷的機會。要好好練習才是。”
黎靜珊認真點頭,“是。弟子明白!定不會墮了您的名頭。”
謝白梓笑了笑,“你很有天賦,也夠努力。我倒不擔心你墮、落了。只是當年你父親曾說過一句話,我至今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