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黎靜珊還在店裡整理需要交接的資料,就聽夥計過來傳話,讓他們幾個管事到小偏廳去。
莫非總店的查賬先生已經到了?
黎靜珊忙整理衣裝,來到小偏廳,卻見只有一箇中年文士模樣的人,正在與阮明羽、洪掌櫃在座上喝茶。
“快來見見,這位是劉子敬劉先生,”阮明羽見幾個管事陸續到來,笑著介紹:“原來珍瓏坊的首席點翠師傅。如今總算被我重金請來了。”
眾人連忙口稱“久仰”,紛紛上來見禮。
劉子敬也周到回禮,輪到黎靜珊時,他多看了一眼,隨即笑道,“對於黎小姐,在下才是久聞大名。無論是鎏金技藝,還是神女魄珠寶,都是足以掀起珠寶行當巨浪的創舉啊。”
黎靜珊忙道“過獎”,謙虛笑道,“我那些不過是佔著新穎名頭的雕蟲小技。先生的點翠技藝運用得出神入化,那才說真本事。”
劉子敬微笑搖頭,“技藝達到一定高度的時候,就再難寸進。此時只有加入新鮮的元素才能繼續發展。這也是我為何要來競寶閣的原因。以後還望黎小姐不吝賜教。”
他的話讓黎靜珊一愣,似乎在以前父親也說過類似的話,只是那時她太小,記不清楚了。她忙笑應道:“談不上賜教,歡迎彼此切磋交流。我所會的,絕不藏私。”
“好了,二位別你敬仰來,我欽佩去的了。”阮明羽笑道,“趁著今日大夥兒都在,先把設計工坊的事物交接先捋一捋吧。”
因為端午前黎靜珊離職上京,七月阮明羽也要回京述職,他才多招了一個管設計工坊的管事。洪掌櫃對此大力支、持。
競寶閣能短期內在旻州崛起,很大程度上是靠著新穎的材料和設計。嚐到甜頭的管理層,都決定下大力氣抓首飾的新品設計。
阮明羽簡要地跟劉子敬介紹了管事們的分工,就重新安排了各自的職責。丁墨作為掌事,依然主管設計工坊的運轉安排,同時他也接手黎靜珊的鎏金工藝;藍宇暫時接管神女魄系列的設計,而劉子敬則新開點翠系列,同時在工坊學習鎏金和神女魄寶石的應用,將來好接管原來黎靜珊的位置。
劉子敬端著茶盞,對阮明羽笑道:“我一來,就讓我接觸競寶閣內最新穎的技術,少東家不怕我學會了技術,就跑路嗎?”
阮明羽哈哈笑道:“方才子敬兄說過,技術只有不斷加入新的元素,才能發展。競寶閣亦情同此理。子敬兄加入競寶閣,不正是也給競寶閣加入新元素了嗎?而且,”
阮明羽轉著摺扇,目光湛然,語氣篤定:“都是在這個珠寶行當的圈子裡,劉兄又能跑到哪裡去。”
兩人相視撫掌大笑。
黎靜珊雖然一直在著手整理手頭的工作,只是今日得了正式的事務調整安排,才驟然覺得離開的日子已近在眼前。於是過兩日輪到她旬休時,她特意去庠學接了弟弟回家,跟弟弟和母親鄭重說了此事。
黎夫人和黎靜玦以前也聽她提起過隻言片語,只是不知道出發的行程驟然提前幾個月,也怔愣了一瞬。
還是黎靜玦年少心大,不一會兒就高興起來,“哇,太棒了!古人云行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咱們姐弟倆個各自踐行了一半!日後到了京城,你可要給我講講各地的風土人情。”
說完又搖頭道:“啊不,等不了這麼久。您路上就給家裡寫信,在信裡告訴我們。”
“你呀,儘想著玩兒。你姐姐是去求學的。”黎夫人笑著嗔了一句,又帶出些許憂慮,“你自小沒出過遠門,又沒個熟悉的人陪著……這一路上可要好好照顧自己。”
黎靜珊在心底暗笑,自己穿越過來前,外出做地質勘探,多少深山野嶺也去鑽過了,還怕出遠門?
然而還是拉著母親的手安慰道:“也不是獨自上京,是跟著競寶閣查賬先生的車隊的,您放心好啦。倒是我不在的時候,弟弟也住在庠學,您自己在家裡,讓人不放心呢。”
黎夫人笑道,“我在這城裡住了幾十年了,有什麼不放心的。阿玦也是在城裡,能有什麼事。你就愛瞎操、心。”
黎靜珊低下頭,看到貓咪在她腳邊亂轉,“您說的是……就是擔心您一個人過,也沒個人陪說說話,過得寂寞。”
黎夫人性子嫻靜,前半生只是內堂大院裡過日子。後來雖然迫於生計,出來拋頭露面,卻一直不善於交際應酬,是以能說體己話的人也不多。黎靜珊一直擔心,若她身邊沒個人陪著,黎夫人能把自己活成一個土撥鼠——整日裡穴居的那種!
“姊姊不必擔心,不若我搬回來住,不住在庠學就行了。”黎靜玦扯了個雞腿,邊啃邊應道。
黎靜珊還在猶豫,黎夫人已經出言阻止,“你過兩個月就要參加院試了,如今功課正緊,不必為我來回奔波了。”
想了想又道:“若是你們都不在,我一個人住這個院子也太空曠了。不若搬回別院去住,可以跟張嫂福伯他們做個伴……就是不知道阮少爺還同不同意。”
“如此甚好!他肯定會同意的。”黎靜珊果然很高興。
阮家別院裡他們原來住的屋子一直保留著,黎靜珊因著陪少爺出去應酬,或是有時在別院當差,還常常晚上在那裡落腳。她也深知阮明羽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為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