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靜瑤款款走到他們桌邊,居高臨下看著他們,嘴角是輕蔑的冷笑,“這麼快就混到了跟老闆同桌吃飯喝茶,我到底該贊你是嘴上功夫了得,還是該誇你腿上功夫厲害?”
黎靜珊一按桌面就要站起,被阮明羽的手覆在手背上按住。他悠悠地喝看一口茶,抬起眼皮瞥著黎靜瑤和馬季榮,似笑非笑道:“原來是馬公子賢伉儷啊。馬兄,賢夫人未嫁前也在首飾鋪子裡做活吧,怎麼您的夫人對這些手段如此瞭解?”
他伸手扶了扶自己頭頂的玉冠,眼神輕飄飄地落在馬季榮頭上的書生巾上,“馬公子今日這頭璞好看,不過要是綠色的,就更配你了。”
“噗——”黎靜珊把口裡的一口茶噴了出來。
黎靜瑤漲紅了臉,指著阮明羽氣急敗壞,“你!你胡說八道!”
馬季榮則是臉色鐵青。他拉著黎靜瑤,對阮明羽恨聲道:“阮公子,枉費你是個讀過聖賢書的人,說話需留口德。”
阮明羽轉著手中茶杯,盯著他道:“好說。聖人有云:以直報怨,以德報德。”他把被子在桌上重重一放,發出啪的聲音,眼神驟然轉厲,“我阮三少向來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他倏忽嘴角一翹,方才的冷厲立刻如遇春風,冰消雪融:“若是馬公子還關心自己頭頂的顏色,還是好好管教自家夫人才是。小弟的私事,不敢有勞賢夫人費心。”
馬季榮攔著還想回嘴的黎靜瑤,對阮明羽冷聲道:“山水有相逢,你們給我記著!”說罷也不理黎靜瑤,轉身怒衝衝地下樓走了。
黎靜瑤一看也慌了神,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你們等著!”也急忙追了上去。
到了樓下,黎靜瑤看到馬季榮頭也不回地在前面快步走著,忙喊著追上去,“季哥哥,你慢點,等等我!”
馬季榮卻像沒聽見,自顧悶頭快走。
黎靜瑤不得已提著裙襬小跑著追了上去,拉著馬季榮的衣袖,委屈道:“季哥哥,你就算生那對狗、男、女的氣,也不能丟下我……”
沒想到馬季榮一甩衣袖,差點把她甩了一個趔趄。
他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看著黎靜瑤,“連黎靜珊那樣清高的性子,最後還是得給她老闆陪酒。那些商場上的勾當,你也知道得這樣清楚明白。我也想問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黎靜瑤不可思議地看著馬季榮,失聲道:“你,你竟也相信他,懷疑我……”
她委屈得眼淚蓄滿眼眶,卻又強忍著不掉,梨花帶雨楚楚可憐,顫聲道:“季哥哥,咱們雖然不是在新婚那夜圓的房,但我的第一次是不是給了你,你不知道嗎?你、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馬季榮細細一想也是,才放緩了臉色,摟著黎靜瑤的肩膀,好聲哄道:“好了,我一時被那阮小兒氣昏了頭。別哭了。”
他摟著黎靜瑤往前走,眼底的陰翳還是沒有散去,半晌道:“以後你在司珍坊管工坊就好了,前臺的銷售別去了。你若是不方便,我去跟岳父提。”
黎靜瑤知道此時也不是爭辯的時候,只得黯然點了點頭。又聽馬季榮道:“上次岳父也說了,少找那黎丫頭的岔子。吵來吵去的沒意思。”
黎靜瑤忙抬頭看馬季榮。馬季榮卻沒與她對視,只直直看著前路,無波無瀾。她只得心有不甘地嗯了一聲。
這邊阮明羽看著人離了視野,嘴角的笑容淡去。姣好的面容冷如玉雕,凜凜不可侵犯。
黎靜珊對著這樣一張寒冰臉,竟然有點犯憷。她小心道:“少爺,多謝您幫我……”
阮明羽轉頭冷冷一笑:“不用謝我。我不過是容不得有人往我身上潑汙水。就憑那兩人想踩在我頭上,還嫩了點!”
這是黎靜珊以前沒有見過的阮明羽,眼風冷厲,話語如刀,瞬間帶出一片蕭殺。
黎靜珊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只怔怔看他。
恰好點的菜送上來了,阮明羽眉峰一斂,眼角微微上挑,又是一派春風和煦的表情,提筷主動招呼道:“來,別為那兩個小人壞了胃口,吃菜。”
黎靜珊受寵若驚地捧碗接了那塊西湖醋魚。心裡感嘆,這少爺真是階級意識分明:對敵人如寒冬般嚴酷,對朋友如春風般溫暖啊!是個好同志。
黎靜珊今日揚眉吐氣,吃得極是暢快。阮明羽卻像被攪了好興致,隨意吃了幾口就停箸不動了。他轉著手上的玉扳指,擰著眉頭沉思,不知在想什麼。若是阮書或是阮墨在,定能知道他家少爺是認真跟什麼人或事槓上了。
用完午飯,兩人回到競寶閣各自開工。黎靜珊本來阮明羽只是隨口一說,卻發現每日裡伙房真的給她另備一盅帶陳皮的綠豆湯。
她每次捧著這加料的綠豆湯,小臉都微微泛紅。理智告訴她,這是少爺的馭人的手段罷了;然而情感卻深陷這無聲的偷心之術,一顆心被情思越纏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