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沒了外人,氣氛陡然輕鬆下來。伴著外面不時響起的爆竹聲,三人圍爐隨意吃著零食守夜,不知不覺已近子夜。
黎家慣例,除夕夜除舊迎新之時,要說一說來年願望。
黎靜玦拿了塊餅,首先問道,“姊姊,你的新年願望是什麼?”
黎靜珊腦海中顯出那俊美絕倫的身影,然而說出口的是,“掙錢。然後給咱們尋個好的院子。”
總不能老這麼寄人籬下。
“嗯嗯,我也是。”黎靜玦吃著餅,含糊地說。
黎靜珊問小弟,“玦兒,你新一年最想做什麼?”
“快快長大!”黎靜玦嘴裡咬著餅,手裡還拿著塊酥糖,
含糊不清地說。
黎靜珊笑道:“這個也是願望嗎?我以為你要說透過院試呢。”
黎靜玦把餅嚥下去,喝了口茶,道,“院試我肯定能過,這個不用許願。我想快快長大,自己掙了錢,就能像姊姊一樣。”
他站起來把手往前一擺,做出拋灑是動作,“想買什麼買什麼,一擲千金!”
黎靜珊一怔,不禁失笑,原來這小子還記得前兩日買年貨時,被孃親制止的憋屈,迫不及待要掌控財政自主權。
“好,你的願望我都幫你記著,快快長大,考過院試,自主花錢,”黎靜珊扳著手指給他數。
黎靜玦認真道,“還有給姊姊找個好相公。”
黎靜珊瞪大眼睛:“……”
這個小鬼頭瞎說什麼大實話!
她羞惱地拍了一下黎靜玦的腦袋,“我的事小孩子別多事。”
黎靜玦捱了那一下也不惱,依然認真道,“那姊姊你的新年願望是這個嗎?尋個好相公?”
“亂說什麼!”黎靜珊嘴上胡亂應著,心裡卻浮現那個身影,臉不知不覺紅了。
黎夫人被這兩姐弟逗笑,
看著黎靜珊道,“孃的願望也是想你來年遇上個真正對你好的人。這樣娘也就放心了。”
“娘!您也跟著小弟胡鬧。”黎靜珊搖著黎夫人的胳膊,羞憤地道,“我就這麼像嫁不出去的人嗎!”
恰在此時過了子夜,熱鬧的鞭炮聲在城內各處想起,把他們的歡笑聲都融入了新年的喜慶中。
商號店家都趁著正月時節做生意,因此只在初一正旦放了一天假,初二起就開門營業,店裡夥計也要輪班當差。
而對於黎靜珊而言,輪班什麼的就成奢望了。以下是阮少爺的原話:
“年節是首飾行當的黃金期,有些商鋪過年那幾日的銷售額可以頂半年的量。你這幾日就跟著我到鋪子裡,一來緩解人手緊張的局面;二是在櫃檯接待顧客,也好了解客人的喜好,掌握下一季的設計方向。”
“……‘年節三薪’是什麼東西?你放心,這種時候,東家給夥計的利是決計少不了。”阮三少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上黎靜珊的臉頰,笑得佻達,“跟著少爺混,虧待不了你!”
於是,黎靜珊只能腹誹著奸商坑人,每日裡跟隨著少爺的馬車去店裡“打卡上班”。
然而少爺說得也是真對,店裡的接客量比往日增長了幾倍,平民人家捂了一年的口袋,如今也是盡情敞開了買。黎靜珊感覺自己在過年這半個月裡,接待的顧客比前段日子加起來都多,積累起來的經驗和知識也是平時無法比擬的。
這種充實而收穫滿滿的日子,恰好合了黎靜珊骨子裡的科學家氣質,以及她對探索新知的渴求。
以至於她從最初只是為了完成任務而當差,到兩日後,積極主動地接觸店鋪裡的各個層面,從早上貨品上架到打烊後的物品盤點,她都親身參與,如一塊乾渴的海綿,汲汲吸取這未知領域的知識。幾次都是阮書過來催促,少爺的馬車要走了,她才戀戀不捨地離開店裡。
“我就說吧,那丫頭是塊做銷售的料。”洪掌櫃坐在賬房偏廳裡,手裡拿著個紫砂茶壺,小口嘬著大紅袍,“你看她這幾日多麼勤勉,有一成的銷售額是記在她名下的。”
阮明羽坐在對面,面前是儼儼的乳酪。他舔了舔唇邊的乳白,笑道:“這些經驗都是她飾品設計的積累而已。對了,你聽說臘月二十二的那場堂會了嗎?”
“鄉飲酒宴啊,聽說了。”洪掌櫃來了興致,道:“聽說翠翹姑娘奪得了玉蘭花冠後,許多官老爺都想養她,連知府方大人都對她感興趣,最後她卻跟了東大街上積善堂的胡掌櫃。”
洪掌櫃笑道:“都是鴇兒愛鈔,姐兒愛俏。那胡掌櫃已經四十出頭,論年紀能當翠翹的爹!家底雖然也算殷實,但他兒子都要進京趕考了,論錢論貌都不成,到底哪裡入了那花魁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