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抬著軟兜的兩名大力太監過來了,一見皇帝的暖轎在宮道上停著,立時前來見駕,梁總管上前吩咐一聲,便著身後小太監扶著錦言從軟兜上起身,步履顫顫到了皇帝的暖轎之前,屈了膝蓋跪下。
“奴婢錦言叩見皇上,皇上萬福!”
雙手撐在冰涼的青石板路上,積雪縱然清雪,但依舊寒涼。
初從軟兜上下來,冷風灌著寒風,直往身子骨裡鑽著,她咬緊了牙關忍著,皇帝的暖轎卻久久不見動靜,直到她跪得雙膝發麻,眼前發黑,暖轎裡才慢慢傳出了皇帝的聲音,又帶著一種懶洋洋的漫不經心,“起來吧!”
沒有前言沒有後語,只是這麼一聲起,錦言卻瞬間覺得整個身子都如墜冰窖。
“皇上,奴婢……”
她猛的咬了牙,低低的喊著,梁總管已經出了聲,皇帝的暖轎抬起,顫悠悠向著乾元宮去了。
錦言呆呆的跪在地上,皇上這是……對她失望了嗎?
她當殿撒謊,她包庇春意,她護著皇后,護著宸妃……卻是實實在在的惹怒了皇上。
“姑娘,快快請起吧,地上涼,看身體受不了。”
梁總管拉後了一步,親切的對著她說,錦言含淚起身,搖著頭看向梁總管,“梁公公,皇上,皇上是不是生了怒?可奴婢,奴婢……”
“姑娘且放安心。皇上日理萬機,國事繁忙,或許剛剛是在轎子裡看奏章,姑娘且勿誤會。”
親自攙了她起身,梁總管吩咐著人手將她重又送回去,趕上皇帝的暖轎之後,便聽皇帝在轎裡道,“安排好了,不許任何人再傷她!”
腦中又一片百合花的葉片飛過去,他唇角微微揚起,倏而又散,“既是這個小宮女這麼重要,個個都想要她的命,那麼朕,倒是要好好的護著她了。”
看看最後,會是哪個最忍不住呢?
特意喊了她過來,卻又讓她在這寒冷的宮道上切切實實的跪了小半個時辰,皇上的用意,也不言自明。
這是警告,更是懲罰。
任何敢在皇上面前耍小聰明的人,都一個個的在皇上的眼睛裡。
“皇上聖明。”
腰身彎下,梁總管虔誠的說著,“只是錦言姑娘那邊,似乎條件不是太好,夜裡沒有暖爐,也沒有厚被子,依老奴之見,怕是再這樣寒冷的日子過幾夜,錦言姑娘……”
可能會凍死吧?
這麼天寒地凍的夜,又時不時雪花飄飛,那個廢棄的宮殿裡面,除了只有一床寒被之外,其它連些熱水都沒有。
“呵!冷風容易使人清醒。她既然還有精力與朕耍心眼,那便再凍凍吧!”
皇帝一言吩咐,便又註定了錦言在那樣一種惡寒的環境之下,又生生死死的度過了無數個淒寒的日夜。
一直等到臘八之後,皇后終於痊癒,宸妃也終於能夠出了門了,景元帝在抽了時間,連續去了寧安宮,宸宮之後,這才又在梁總管的提示之下,慢慢的想起了此事。
“去看看那宮女還活著沒有?若是命大沒凍死,就抽個時間,讓她來見朕吧!”
上書房處理完了國事的奏章,又手捏著眉心慢慢說道,他最近只要一想到那個說謊的小宮女,就恨得牙根發癢。
他那麼給她做主,想要赦她無罪,她倒好,居然敢當著他的面就去包庇那個女扮男裝的宮女?
真是不知死活!
“皇上,老奴剛剛之前已經派人去探過,那小宮女的身體據說已經大好,臉上的傷也好了,只是毒素未清,身子仍舊虛弱。”
微微彎著腰身,梁總管恭敬的說,景元帝呵的一聲笑,隨手將桌上的奏章往一邊放放,向著梁總管道,“她倒真是命大,這樣吧。朕現在剛好無事,去將那個叫錦言的小宮女接過來,朕與她……好好的再談談。”
對於她,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她當真不怕死麼?
在他這一國之君的面前,總也敢睜著眼睛說瞎話,她是篤定了他這個皇帝真不忍心對她怎麼樣呢?
“皇上最是仁慈,說不定這大膽的小宮女就是看準了皇上的心思,所以才敢如此吧!”
梁總管笑著說,到底是著人出去,將已經凍得手腳都起了瘡的女人接到了上書房。